她猜想是温泉,快步上前果然见一池泉水清澈,静水流深。此间虽有巨石树木掩映,但她却不敢去泡,只蹲在青石上将手伸进水中晃荡。
涓涓流水,温暖和煦,她只觉通体的舒泰,将秀气的脸埋在膝盖上,闭着眼感受此时的林泉与鸟鸣。
“既然喜欢,为何不去试试?”
是他,溪娘片刻失神后,忙起身回过头道:“三老爷安。”
雾气之中,景翊冷峻的脸上也带着柔软,俊朗面容上眼角的湿润看得让她惊心动魄。
“怎到了此处?”
她看着他薄唇起合,双颊绯红而不自知,怔了半晌才低下头道:“妾。。。。。。妾替大夫人寻铁皮石斛。”
景翊本因克制而淡然的目光在她看着自己时垂下眼眸看着静水中她的倒影,背在身后的双手相互摩挲着,听得她说完话才开口道:“石斛生长在石头缝里中,你仔细找找。”
“多谢三老爷。”溪娘怕自己有失分寸不敢再看他,只绕着温泉边上走细细找着石斛。
女子仰头四处探寻,皓白的手腕拨弄石头上生长的野草,淡粉的指甲也染了纤尘。景翊缓缓挪了目光望着林间飞过的鸟雀,问道:“你倒是听大嫂的话。”
溪娘听得他话中的深意,似叹非叹低声道:“妾知道铁皮石斛难得,也不定这石间会有,可大夫人既然吩咐了,妾来寻一趟也是应当的。”
“应当?”景翊回味了这二字,而后平静道:“天下间的应当躲不过是忠孝仁义礼五字,于世人而言究竟是信条还是枷锁。”
士大夫怎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溪娘虽未看过那些儒学正道的书籍,可也明白身处于景翊这个位置万万不能出说这样的悖论。
“三老爷可是有心事?”溪娘关切道。
景翊看着她淡笑摇头:“只是觉得世间上人人皆有无可奈何罢了。”
溪娘听得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并不是能说会道的性子,踌躇一番才道:“三老爷觉得薄命长辞知己别,人生到此无奈否?”
“自是无奈。”他颔首道。
“生死既为无奈,那每日这些无奈之事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溪娘叹道。
情爱之事的无奈在生死面前也算不得什么,原来自己近来的心烦意乱竟被她一句话轻松开解。
景翊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才真切体会了她这一双秋水剪瞳里的清冷原是经历了生离死别与种种委屈而成,而她若没有将自己看得重,轻易是不会说这般交浅言深的话来。
自己今日前来是怕她被昨夜梦中痴语惊吓住,未曾想她倒真当是场无痕梦。
眼前的女子谈吐之间流露的坚韧与洒脱让他平静的心起了波澜,若是有朝一日他必须与她斩断这场情缘时,痛彻心扉之人定然不会是她。
“我明白了,烦劳你开解我。”景翊淡笑道。
溪娘这才又是垂眸带怯的模样:“三老爷言重了。”
正说着话忽悠飞虫钻进了溪娘的眼中,她低呼一声,而后忍不住用手轻揉。
景翊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伸出手轻轻将飞虫扫去,她眼里含着泪抬眸看着他。
双眼红润,盈盈珠光。景翊这才明白为何美人垂泪会让人折腰,溪娘的双手紧张蜷缩,四目相对万般意重情深在眼珠流转中无声地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