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刮茶沫了,谢庄月搁杯,白如银似雪垂地散乱,好似缺些什么,总令人觉得应加些头饰以至于不太空白。
“虽不算相识,”谢庄月道,“但观星象,算了解你一二。天下将有大乱之势,乱世出枭雄,会有天下共主统一乱世,但辅佐天下共主之人难有胜任者。昆仑宫逢乱必出,会派一弟子辅佐天下共主,促成盛世。但昆仑宫除我外,已无一人。风神识大局,可自愿辅佐凡人天子?”
白清拒绝了:“需昆仑山弟子下山,此乃昆仑宫的规定。我非昆仑宫弟子,不想拜师,更不想辅佐什么未来的天下共主。
风要自由,任何人都难以成为他的羁绊。
谢庄月好似猜到的白清会拒绝,淡淡应了声又问:“风神已无尊师,何不另拜?”
谢庄月问的是“风神”,而非“白清”或“白不染”,他也知道白清不认池玖忆为师。
白清漠然反问:“虽昆仑宫仅一人了,但已辅佐过一代天下共主的阁下何不重返尘世,再次辅佐一代天子?想必阁下也不愿见乱世百姓亡苦,愿盛世长存吧。”
谢庄月闻言一顿,一缕白滑过肩头垂至胸前。
亭檐下铃铎响了,起风了。
“我不下山,”谢庄月答道,“我答应过一人,不再下山辅佐他人,此生唯他一人。”
白清认真评价道:“他好自私。”
谢庄月瞥了眼白清,才道:“我虽多年不曾下山,但山下之事略有耳闻。风术老祖从不收徒,有自称为他徒者,风术老祖定上门追究。风神不也答过了一个很自私的人的自私自利要求吗?”
白清闻言不出声了,这些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他快遗忘掉一个人了。白清直至现在才意识到,他的记忆不对劲,被人封印过,这他可太熟悉了。
于是,白清道:“辅佐天子我不做,但还请阁下帮个忙,除些我难以答应之外的请求必应。”
谢庄月才想拒绝,却迟疑了。
谢庄月已经不记得是第几年了,昆仑宫仅余他一人,他又不下山,都不知人间己过几年。那顾子政,又是否娶妻生子,轮回几世了?
转望亭外,谢庄月淡然道:“有何请求,风神请说。”
璠引路,白清一步一步下了昆仑宫,过石碑时回,石碑上刻三字“昆仑宫”,金色楷书。
转下山,白清回忆着谢庄月所说的请求。
“若风神渡亡灵引幽魂时,见一有帝王之命,魂乃藏青者,还请问他,可否记得海棠树下重逢之约。”
白清临走前对谢庄月说过,不下山怎遇海棠树与故人。
而谢庄月却说:“昆仑宫不可一日无人守,我既是昆仑宫之主,要守着昆仑宫。”
他离开不了昆仑宫,别人能够做的唯有带走一片向往远方的雪花。
白玉亭中,谢庄月空对人走茶凉,忽伸手召剑。
拔剑出鞘,剑唤“鸣骨”。不同于白清清旻剑的曾碎成几段而修补留下的痕迹,鸣骨剑上布满裂纹,将裂不裂的裂纹。
出亭倚柱,怀抱鸣骨,谢庄月看着困了他一千年的昆仑宫沉默不语。
他想去找顾子政,去看看顾子政是否娶妻生子了,可他离开不了昆仑宫。
昆仑宫中无海棠,庄月难离昆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