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庄姒起身大步流星走去厨房,边走边道,“我是客,怎么能让主人去拿呢,我去吧。”
路千明应着“也好”,坐下与路归来同座烤火,却传音问路归来:怎么办,白不染忘了他。
路归来递了个眼神:【我们是能主动说出一切,可他这近一年来露的破绽不少,白不染本生性多疑,怎不会怀疑?怕是最坏的结果。】
白清曾为了以防万一,也在他们二人的记忆中下了禁忌之术,特意察看他们那一段记忆的人可没好果子吃。他们有权利选择主动说出,白清尊重他们的权利。
路千明摇头,嘴唇翕动:还记得吗,天道降下天罚池玖忆连带着何处归来山一起消失后才不久,我们无缘无故暴毙而亡。
路归来皱眉,还未出声,一直蜷缩在盆旁的久忆突然起身,极其欢快地跑出厅堂,到了大门前。
路归来疑惑站起身,路千明也看了过去。
落雪时分,朱漆门启,正是故人。
黎散小心警慎抱着熟睡的白清,米白色条格纹针织长围巾围在了两人脖子上。白清头靠在黎散肩头,身上没有一片雪花,他被保护得很好。
久忆又叫了声,叫得像刚满月的小猫。当初久忆与狸花撞上时,它可是直接低吼一声,是虎啸。这令狸花更野了,也不寻白清撒欢了,在外已流浪有两月了。
黎散嘴角上扬,无比温柔轻嘘一声:“别吵到他了。”
路千明刷的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
久忆伸了腰,踩出行梅花,印在黎散足迹之后。屋门已关上,而路归来与路千明仍未回神。
哪怕庄姒已抱着堆红薯回到火盆旁。
“喂,喂,”庄姒试图唤回二人的神智,“你们怎么了?烤红暮啦!”
路千明呆呆应了几声,竟是伸手抓向木炭,在庄姒的目瞪口呆下又伸向火盆。
幸好眼疾手快的路归来抓住了路千明的手腕,路千明这才如梦初醒。
扒拉着火红的木炭,庄姒心事重重问:“你俩咋了?”
这下二人齐摇头,异口同声:“没事。”
但他们二人又心底默问:白不染和黎散的关系到底到哪一步了?!
不同于厅堂内三人的“心怀鬼胎”,屋内的二人正悠闲地下棋,棋盘旁汝瓷花瓶中插着一枝杏花。
瓶中的杏花本是枝枯枝,白清随意指尖轻点几下,枯枝便开出如雪的杏花。
杏花本是二月开,风雪来去无春寒。
屋中防寒,暖如春日。
惟恐白清热了,黎散为其脱衣,不慎,让白清惊醒,险些一场误会。不过片刻,二人又言和对弈。
窗大开,怀中袅袅白气,牡丹花茶于水中重绽生机,缓缓舒展。窗外落雪依旧。
白清指尖敲着白了,抬眸看了眼捏子抿唇垂眸沉思不语的黎散。
黎散的身上仿佛有很多白清的影子,但只是行为上。
白清莫名见得此情此景犹为熟悉,仿佛不知几百几千年前,他们也曾对弈,于莲池旁,于银杏下,于酒炉边。
恍然如梦过往,不知曾相识。
“败子无憾,”黎散弃子,莞尔一笑,“我认输。”
白清举杯啜了口白牡丹茶,仅是淡淡“哦”一声。
见此,黎散略起身越过界限,眉眼一弯问:“我且一问,棋技,你与谁学的?“”
黎散的越界让白清有些不安,很烦躁。于是他不经思索便淡漠答:“师兄。”
他师兄是棋神,棋局之上从无败绩,他学了几招便够用了。
得到问答的黎散退出界限,却是不语。
他从未教过白清棋技,云深更不懂对弈,难不成白清这高深莫测的棋技是自学来的?白清曾经的回答还真是自学。十五、十六岁时便险胜他一招,十八岁时已是炉火纯青,他再无胜算。当初白清十四与他对弈时,若无清宁的打扰,怕不是平局了。
藏拙不露,心性极好。
他问过,白清仅答自学。他又追问,白清到底是他宠养大的,只是瞥了他一眼说他别管。
白清开始收棋,在此两耳不闻窗外事,厅堂的喧闹也传不来。
因灵气渐衰,大多人早已不修炼了,能通灵的则修咒语法阵一类。莫说是成仙了,连仙的几千万分之一都接触不到。他们口中的大能绝大多数不过是因祖上曾与妖通婚,有些血脉资质罢了。像厅堂里的祖上曾是条巴蛇,血脉已经淡得不能再淡了,没想到这也能被划分为异能。
一招枯木逢春就能够让这井底巴蛇万分震惊了。在万年前,枯木逢春是入门的孩童都会,千余年前仅是凡修炼有灵者皆会。如今的“高手”怕是尽数加在一起都不敌他一个意念。
这正是,他所想要的。
拾完棋子,白清头也不抬赶人,黎散能强留吗?自是不能。
临走时,黎散转身回眸笑问:“你喜爱杏花吗?”
幸哉乐也,花岁相守。
“谈不上。”
白清几乎对任何事物都谈不上喜爱,杏花也罢,银杏也罢,只不过它们出现在了巧妙的时机,有了巧妙的印象,仅此而已。
黎散不可能等到白清的挽留了,就像池玖忆等不到白清的停留。
三千五百年前既如此,三千五百年后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