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脊背一寒,扯着朱见深明黄色下摆的手讪讪地松开。
半挺起身子,娇娇怯怯的眸子水汪汪,眼角大颗的泪珠顺着侧脸滑下,额前一点桃花妆让原本清秀的脸颊多了几分魅色。
朱见深没有说话,转着手上的菩提手串,眉宇间的压力迫人。
皇上的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他倒是忘了,宫里还住着几个不安分的秀女。
瞧着皇上看呆了的眼神,吴氏微微低头掩饰住脸上的志得意满,露出一抹雪白的脖颈,呈现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柔弱姿态。
什么深情不悔,什么非卿不娶,到头来还不是躲不过偷香窃玉?
吴氏不自觉地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香包,扬起有几分梨花带雨之姿的脸,求情:
“皇上,太后娘娘也是口不择言,您宰相肚里能撑船,看在娘娘病重,神志不清的份上,就饶过她这一次吧。毕竟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母子啊!”
朱见深还没什么反应,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反倒是一路跟着伺候的汪公公,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这位大言不惭的女子。
她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哪儿来的脸居然敢多嘴多舌。
瞧这笃定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这大明宫的女主人呢!
这好一会儿工夫,也够周太后的脑子转过弯儿来了。
她本质上就是民间骂街的泼妇。
只要你够厉害,她就不敢造次;可一旦你示了弱,她就能得寸进尺,爬到你头顶上来。
周氏要真是个有心机又有谋略的主,就不至于前半生被明英宗和钱皇后夫妻俩压得抬不起头来。
如今乍一见好说话的皇帝儿子,动了真火,气焰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靠在床头上轻轻地咳了咳,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吴氏,示弱地开口:
“皇上,哀家是老糊涂了,之前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在慈安宫喝杯茶再走吧。”
不管别人信不信周太后的鬼话,朱见深是全然不信。
这个生母,他不说了解十成,六成还是有的。
她刚刚在病榻上的那番话,句句自肺腑。再任由她在后宫里兴风作浪,恐怕后宅再无安宁。
朱见深咬了咬软腮,狠下心肠。
一个生而不养的母亲,终归是比不上怀着孩子,比不上未来与他相伴一生的贞姐儿重要。
可能他真的不孝,没有父母亲缘吧。他自问还算是一个孝顺儿子。
要是周太后再仔细一点儿就能现,皇上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一片寒凉,最后一丝温情也在刚刚消失殆尽。
这可不像是一个孝顺儿子对生母应有的样子。
“够了,都说覆水难收,母后在慈安宫好自为之吧。至于这位姑娘,在皇宫里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倒不如早早地归家谋个亲事。”
朱见深脚尖微动,转身朝外室走去。
周太后一慌,万万没料到朱见深的气性这么大。
不过是骂了万氏几句,难道他就要不认亲娘?这是什么道理!
心火烧得更旺,全身上下的血不自觉地倒灌进脑袋。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丧天良的不孝子,你忘了谁费心费力去了半条命才把你生下来的吗?!你就不怕遭报应——就为了万氏这个小贱人!”
周太后气得叫骂,中途抠着嘶哑的喉咙倒在床沿上干呕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