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过去,把他扶起来横抱在怀里。他很满意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我抱紧他,满心欢喜走了一路。进城之后,我们就跟太子的车驾分开走了。我拍拍崔叔闻的脸:“喂,醒醒,快到家了。”他揉揉眼睛,自己爬了起来,掀起车帘看看外面,突然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佛祖啊——我怎么忘了——”
仔细看他,看来酒已经醒了。
我压着笑意,问:“又怎么了?”
他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怀真,再借我八十两!”
我说:“也——可以,只要你不花到花街去。”
他食指指天:“绝不用来逛花街,否则天诛地灭!”
我痛快答应:“好。”
他满脸释然:“怀真你对我真好……”
我有些飘飘然了:“我当然要对你好……崔大人,现在可以说你要借钱做什么了么?”
他低头:“到家门口再说吧。”
我耐着性子等马车开到自家门口,才发现外面停着架青布小轿,两个轿夫坐在一边,轿子旁边还站着个中年女人。
崔叔闻抢先跳下马车,一个箭步冲过去。那女人看到他,脸上堆满笑:“崔大人哟……您可回来了!”说完了又向我行礼:“奴家参见敬王爷千岁。”崔叔闻也不理她,径直走去掀起轿帘,焦急地叫了一声:“画影!”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地应了一声:“崔大人!”
噼里啪啦轰隆隆,我如天打五雷轰。
崔叔闻一抬手一弯腰,已经扶了一个苍白瘦削的女子从轿里出来。那中年女人说:“崔大人,人我可是给您送来了,咱们说好了……”
崔叔闻回头看我:“王爷,烦请给这位妈妈八十两银子,下官先谢过了!”
我咬牙切齿:“你要买这位姑娘?”
他大大方方点头:“不错。下官与画影姑娘情投意合,所以决定为她赎身,一结良缘。”
我看一眼大门,侯叶已经迎了出来,缩着手在门边候着。我憋口气,吼道:“侯叶!去拿八十两银子给这位妈妈!”
银子很快送了上来,那女人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崔叔闻扶着那画影走到我前面,两个人一起说:“多谢王爷成全!”
我白他们一眼:“别忙。这位妈妈——”
那女人应了一声:“哎——”
我一本正经地说:“您说说看,平常大伙儿买东西,是不是谁给钱算谁的啊?”
她脸色一变,看一眼崔叔闻:“是。”
我再问:“那么现在既然是本王付了这位画影姑娘的赎身银子,她是不是该归我呀?!”
崔叔闻大声咳嗽了一声,那妈妈浑身一抖,脸上开始冒汗:“这……这……崔大人……”
僵持中,画影盈盈走上前来:“既然如此,奴家便是归王爷所有了。多谢王爷。”说完又屈膝一拜。映着昏暗的灯笼的光,我看清了她的样子——瘦长型的脸,直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看上去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面有风尘之色。
我一阵郁闷。前些日子崔叔闻满大街找二十四五岁的女子,结果找了这么一个回家来了?!
崔叔闻上前一步,眉毛都皱到了一处:“你——”
我拖住画影的手臂往府里拉,一步不停地直奔自己的小院。后面侯叶何昭崔叔闻各自喊了几声“王爷”,我只当没听见。等进了自己房门,我拦腰抱起画影往床上一摔,后头脚一勾踹上门:“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崔翰林神魂颠倒!”
可是真的俯身压在画影上面,两手按在她肩膀上——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吧,我承认我根本就不想对她怎样。而且……咳咳,我也没有对付女人的经验。
于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了片刻。画影直视我的眼睛,眼里居然没有半点惧意。我反而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中带着些嘲讽的戏谑。
我有些受不住,恶狠狠地说:“看本王今日不拆了你的骨头!”
她微微一笑,仰后躺平:“王爷,可否先听奴家说句话?”
我再恶狠狠地说:“有话快说有——”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压低声音说:“启禀王爷,奴家本姓崔,名叫崔遥,是叔闻的堂姊。”
咳咳,咳咳,我……
老天啊,下个雷把我劈了吧!
正文如梦
我爬起来,整整衣领,努力装作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崔……姐姐,抱歉,小王失礼了。”她温和地笑笑:“奴家现在已经是王爷的人了,王爷怎么着都不算失礼。”
她这一说,我脸上更是热得发烫。
想起刚才自己在门口那个失态的样子,我真想找个块豆腐来一头撞死!
我走去开了门,就看到侯叶、何昭一班人都垂着手站在外面。不用说,崔叔闻也在,脸色铁青。我走下台阶,吩咐:“去给画影姑娘收拾个院子出来。”
崔叔闻木着一张脸:“怎么好意思再麻烦王爷……画影就住下官那里罢。”
我白他一眼:“也好。”
我把画影扔给他们,自己抢了只灯笼,在园子里乱走散心。这时天已经黑了许久,周围一片静谧。来往的仆役看到我,也只是低头叫声王爷就走开了。我只管捡空旷的地方乱走,居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湖边。远处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飘了过来,我放眼一看,才发觉湖上的荷花开了一大片。大朵大朵的荷花开在湖上的一片薄雾里,随风微微摆动,恍如仙境。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阵,发现湖边停了条小船。船里面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刚放下去的。我忍不住走了上去,拿起放在船头的浆划了起来,划了半天,那船愣是在原地打转,怎么都不肯动。我把船桨在船上狠狠一拍,后面传来一阵笑声:“王爷,你前些日子不是邀下官一起游湖赏荷么?怎么扔下下官一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