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醒好了酒,电影已经投好屏在开头的地方暂停,嘉倩把抱回家的花拿出来插进花瓶,点燃了香氛,切了水果,游扬的电话也打完了,他凑过来像一只大金毛一样腻腻歪歪,“你的火锅味都是香的。”
嘉倩笑了,“我这是老火锅独特的地沟油味儿,馋吗?”
“馋你。”游扬肆意挑逗。
嘉倩把他推开,“老实看电影吧,吃太多怕你消化不良。”
他们躺在沙发上开始看《nd》,中间游扬又去接了几个电话,最后三分之一几乎全部错过,嘉倩安安静静地看完了,觉得心空空的,她在最后一刻有点庆幸,庆幸游扬没有坐下认真看完,不然这算什么呢?这故事就像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伤疤,隔江跨海各赴前程,人生何解?她至今未知。
非常谨慎地收束伤感直至关灯睡觉,她在黑夜里睁大了双眼,听着游扬均匀的呼吸声觉得心碎欲裂,等到天亮他们就要分开了,从未探讨过的未来,就这样被搁在了高处,对此他们心照不宣,仿佛不谈论就不用打破这镜花水月。
她没有办法纵容自己为爱走天涯,她要留下来建设自己的生活,也并不期望游扬为她停留。与故土的牵连,和故人的缠绵悱恻,就是日常生活里的裂缝,它是人类这种永远在磨炼躯壳的生物,难得的脆弱时刻。
她和游扬之间从来都是靠着脆弱去贴近,坚强是一块铁板,是他们大多时候的样子,脆弱是半包围结构,它给心打开一个窗口,透过那扇窗,他们邀请了彼此进来。
在机场的时候,嘉倩脑海里全是《nd》的最后三分之一,看着游扬领登机牌、托运行李,嘉倩拿出自己预演过的分别,在心里已经离他几万公里远了。
进安检之前他们长久地拥抱,吸食对方身上的味道,嘉倩预警眼泪快要决堤的时刻,游扬从包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放在她手上。
“这是我那车的钥匙,开了没几个月也懒得卖了,我找了物流从北京运过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你拿去开吧。”
被这突如其来的巨款砸晕,嘉倩的眼泪刚到半路就收了回去,游扬看着她错愕的样子感到心满意足,他的目的达到了。
“别哭啊,我走了。”他边说这话边后退。
然后他挥挥手从头等舱通道进了安检门。
游扬走了之后,嘉倩回到家拉上窗帘睡了一整天,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里里外外整理了几个小时,把过去四年一并收拾,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样子,她赶紧约了下午两点的染发和晚上八点种睫毛。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她真实地感觉到了夏天的结束,这兵荒马乱的夏天,总算是结束了。
商场橱窗换上了秋冬造型,她也觉得自己衣橱里面那些单调的衬衫西装都该扔掉了,于是专挑了个生机勃勃的日子,去买回来秋天的气息。风衣外套、麂皮靴子,家里摆上厚重调性的扩香,她也重新开始健身、骑车,在秋天意味深长的黄昏里,好好地舒展身体。
深秋之后,她开始着手换所,有泰呈28的管理费在先,现在看哪个所都觉得划算,几番对比之后,她最后签了恒达。
恒达在名声上虽然比不上泰呈这种红圈所,但在成都也算是驰名商标,口碑不错,最关键的是15的管理费,恰好是她能负荷的比例,在网上做了些功课,也没看见有多大的雷点,就去办了转所手续。
接下来就该面对所有独立律师的终身课题,找案源。她盘算着签下王耀平公司的法律顾问,一年至少有个十万旱涝保收,然后再大大小小每个月做一两个案子,应该能度过独立之初的阵痛期。
只是上次追悼会之后,她再也没见过王晨宇,现在不做他的案子了也没有什么理由再接触,上次提了一嘴签他公司法律顾问,他倒是答应得爽快,但毕竟也只是随口一说,这事敲定还需要费点功夫。
思虑再三,嘉倩想起了抽屉里那张照片,那张十一年前她在夕阳下偷拍的照片,那就是王晨宇找到她,准确说是回来找梁若琪的原因,对此她心知肚明,如今这时光隧道走到了尽头,照片也该物归原主了。
她和王晨宇约在咖啡厅见面,来之前嘉倩刻意秘而不宣,“前两天收拾家的时候,收到了一些若琪留给你的东西”,她如是发了条微信给王晨宇,一如预期,他果然答应了见面来拿。
“要给我什么啊?还搞得神神秘秘的。”王晨宇拉开椅子坐下,自如地靠在椅背上。
“你要喝什么?”嘉倩问。
“冰拿铁吧,你最近都干嘛呢,好久没你消息了,看你朋友圈是去别的律所了吗?”
“对啊,上周签了恒达,跟泰呈也隔得不远,都在交子大道那一块,你爸那案子进行到哪儿了?”
“害,别说了,自从你走了,感觉那案子就没人管了,宋涛又推了个姓朱的律师过来,我看她工作也不怎么认真,微信老是不回,你看我昨天给她发了三条消息都没回我。”王晨宇就把手机递过来给嘉倩看。
“朱钰啊?她业务挺好的,可能就是太忙了吧,还要经常开庭什么的,也不能随时摸着手机,而且你后面这两条在人家下班时间发的,她也有权不回你啊。”
“你下班不也回消息吗?”
“我跟你是工作关系吗?哦不对,应该说我跟你是纯工作关系吗?”嘉倩有意测他。
王晨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那必然不是了。”
“但也可以是吧?你不是想签我当法律顾问吗,王总现在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