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廷一惊,惦记着自家主子的伤势,顾不上别的,直接三步并两步跑到榻前,急声唤道:“主子?主子?”
卫凛一时没有答话。
长廷见他脸上泛着潮红,耳根更是红得要滴血,心头登时一沉,这果然是发了高热。
甚至似乎都有点烧糊涂了……
当下就要转身先去前院请大夫,却被卫凛哑声叫住:“站住。什么要事?”
长廷心神一凛,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道:“宁王那边又来人了。这回是一个亲信幕僚,趁着天没大亮,扮成菜农模样上门的,现下正候在角门外,您要不要见?”
卫凛不知想到些什么,目光微沉,默了默道:“先晾他两日。”
长廷领命退下,忙寻人去请大夫。
内室安静下来,卫凛疲惫地闭上了眼,指腹轻轻摩挲过身侧的床榻。
触手温热,是她身上的余温。
**
沈妙舟一头跑出了主院,被冬日里的冷风迎面一吹,这才发觉自己脸上热得惊人。
她靠着院墙站了一会,心脏仍跳得飞快,脸上热意半分未退。
面颊上隐隐残留着干燥柔软的触觉,好像还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耳根又烫了起来。
沈妙舟闭上眼,使劲揉了揉脸,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跑。
“郡主……呜呜……郡主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她心里正纷乱着,芝圆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扑到她跟前,哭得直打噎,“您一定吃了大苦了,都怪奴婢太笨,没能护住郡主,呜呜……”
沈妙舟见她头上缠着厚厚一圈细布,两个眼圈又红又肿,显见是这两日没少哭了,忙分出神来安抚:“莫哭了芝圆,你看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你伤得重不重?”
“奴婢没事,只是磕了一下额头,鼓起个小包。”芝圆呜咽着抹着眼泪。
这一打岔,沈妙舟恍惚着又回想起那天的事,随口问道:“莹娘呢?她还在这里么?”
芝圆点点头,“她被关在柴房了。”
沈妙舟有点意外:“关进柴房?为什么呀?”
提起这事,芝圆那张团团脸上显出几分后怕,朝主屋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先前说错了,卫大人他果然很凶!”
冷不防听她提起卫凛,沈妙舟心没来由地一跳,好像被人踩中了尾巴。
芝圆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继续道:“昨日卫大人得知您被掳走的消息,传了奴婢和莹娘去问话,又问莹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那眼神简直跟要杀人一样,黑漆漆的全是寒气……奴婢和莹娘被吓呆了,话都说不利索,他就让人先把莹娘关进柴房了。”
沈妙舟愣了愣,渐渐回过神来。
其实她先前也曾怀疑过,陈令延怎么会知道她要在那个时候进宫,伏在半路将她劫走?而一切的源头是莹娘来递消息才引她出门,那莹娘是被利用还是被收买了?
然而再转念一想,如果莹娘是有意诱骗,那在看到她的相貌后,应该要坚持去见“夫人”,要把“夫人”引出门才对,想来莹娘只是在懵懂中被人当了棋子,倒也不必再关着了。
只不过她先前是扮着秦舒音的模样,如今还是少和莹娘相见为好。
打定主意,沈妙舟左右看了看,把芝圆拉近到身前,低声道:“你去柴房把莹娘领出去,送回到冯记钗环铺,再和掌柜的说‘沈姑娘要一盒梨花针’,如果还有“药”就更好了,把针和药带回来直接给我,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明白了么?”
她原有的乌头针一根不剩,不知卫凛还会不会让人看着她,但再取一些针和迷药总归是有备无患。
芝圆紧张地点点头,压低了嗓音道:“郡主放心。”
说完,她转身去往柴房,沈妙舟安静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会,正见玄午带着昨夜留宿的太医匆匆迎面走来。
“郡主。”玄午和她行了个礼,并不停步,引着太医直接进了院门。
沈妙舟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主屋门内,想起方才她让长廷惊了一跳,一把推开卫凛,那模样简直是落荒而逃……
她低下头踩了踩雪,又用鞋尖在雪堆上戳出几个小坑,心里乱七八糟,走了好半天的神。
芝圆回来已是下午,沈妙舟用过午膳,正在东次间里来回踱步。
她拿到乌头针和迷药,确认芝圆没有经过旁人的手,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将那迷药混入一盏茶水中,用舌尖沾一点点试了试,没一会果然舌头微麻,脑中发晕,她忙服下解药,这才放心地收好。
歇了一阵,等迷药药性过了,沈妙舟又开始坐立难安,在屋内闲逛,过了半晌转得无聊,就坐到窗前的美人榻上托腮发呆。
一直蔫到掌灯时分,这回连向来简单迟钝的芝圆都看出她心神不宁了,关切地问:“郡主,您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
不问还好,芝圆这一问,沈妙舟心口一紧,耳尖又开始发热。
她虽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林林总总的风月话本可是没少看,那今早卫凛到底是烧糊涂了还是……
理智上告诉自己,就只当卫凛是烧糊涂了,别的什么不要乱想,但她当真这样去说服自己时,又没办法骗过心里隐隐约约的那点点失落。
她从不是个扭捏的姑娘,若说到此刻她再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
她……喜欢卫凛呀。
只是这样一想,就觉得耳热。
这种感觉好奇妙,之前从不曾体会过。
至于是从哪里开始的,她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他生得太俊,或许是因为他看着凶巴巴,其实心里又有一点软,有时候脸皮还薄得很,让她觉得很有趣,可偶尔又会觉得他有几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