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
“是~”
蓝忘机回了静室,许久不见思追跟来,他便又转回藏书阁来查看
在远处便看见里面灯火通明,蓝忘机放轻步子上前,隔着窗看见两个抄书的影子
一个端正自持,一个东倒西歪,一个凝神抄写,一个东瞅西看……
蓝忘机隔窗看去,只觉此时情景似曾相识,他心头猛然一跳,喉咙发紧,眼中生生潮热起来,屋内烛火印在蓝忘机眸中,摇摇曳曳将他的思绪拉扯到多年前那个午后:
藏书阁内,也是同样一动一静两个少年,那时魏婴受罚,自己则是监督者。可那个人那样跳脱好动,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一会又要送我礼物,甚至把我的佛经换成了……惹得我生平第一次言行无状,吼着让他滚
想到这里,蓝忘机神色微松,一股淡淡笑意氲在眼中,也仅仅只是一瞬,接着眸中便换成了深深的绝望和后悔
是啊,现在他真的消失了,找了这么久,问灵问了不少,却一点踪迹都没有,假如以前从来不拒绝他的好意,假如从不曾对他冷冷淡淡,假如对他敞开心扉,他会不会走得不那么决绝……
蓝忘机闭眼隐去泪意,没去打扰藏书阁里的人,独自回去了
婴今日安否?
藏书阁自被温氏焚毁,一直是吾心中伤痛,后重建,吾亦尽全力恢复当日原迹。窗边玉兰树本被焚毁殆尽化为焦土,吾念及汝最喜攀爬之,寻遍姑苏才得今日此株相差无二者,若汝某日归来,仍可攀树跳窗,入内寻吾
族中小辈有一子极似汝,性情跳脱,不喜约束,却又聪明伶俐,重气徇名,吾时常有如见你之恍惚。无奈年纪尚小,不似汝当年胸有丘壑,还需历练教导。若汝在此,定深得此子喜欢
今日见其于藏书阁内罚抄,不觉忆及当日监督汝抄书之时,汝不尊训规,坐姿随意,字迹潦草敷衍,与其相差无几也。
吾深知不对,无奈思你辗转难眠,若能盼汝归来,定不强汝遵我族中规训;若能盼汝归来,定不拒汝任何要求;若能盼汝归来,此生皆因汝而生悲喜
己亥年丙子月辛卯日湛书
蓝忘机隔下笔,看看自己写的那一沓厚厚的游记和手札,抬手将书架上一沓纸张略有发黄的手札取下,两沓一新一旧,字迹却分毫不差,皆是矫若惊龙,飞扬恣意
蓝忘机用手轻抚那沓发黄的纸张,眼波灼灼,如坠星火。实无人敢信,这世间亦有如此人物,令不动如山含光君温柔缱绻如斯
入梦1
蓝忘机做完早课便去雅室与蓝启仁和蓝曦臣问安
蓝曦臣见他面露疲惫,不由关切道“忘机,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可是最近帮我处理宗族事务太累了?”
蓝忘机似被人看穿心事,心头突突跳起,想要否认,又牢记着不可诳语的家训,一时竟没来由心烦意乱起来。只是他一向就算心内翻江倒海,面上也平静无波,等了半晌还是决定不做回答了
蓝曦臣看他神色,微微蹙眉问道“不是吗?那你……?”
正说着,弟子回报说清河聂宗主来了,蓝忘机才松了一口气借机出来
是啊,他该如何跟人说起那个难以启齿的梦啊,只是想起,都脸红心跳,燥热难耐。蓝忘机仅仅是想了一想,一抹粉红都悄然爬上脖颈,接着是耳垂,最后是眼眸
原来自昨日傍晚看到景仪和思追在藏书阁抄书的情景,令他想到之前和魏婴在藏书阁相处那一个月时光,是夜,便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
梦里是再熟悉不过的玉兰花树和藏书阁,蓝忘机端坐在几案一头看一本佛经,另一头是横七竖八抄家训的魏婴,两人都是多年前听学时年少的模样
梦里少年蓝忘机抬眼看对面认真运笔疾书的魏婴,正自奇怪他怎么今日如此安分,就听见少年魏婴清朗悦耳的声音响起
“呐,蓝湛,送你”
少年蓝湛不屑理他,尤自看佛经未动
少年魏婴也不生气,眉眼含笑凑上来道“喂,蓝湛,给点面子嘛,我明天就不来了,送你礼物你都不要啊”
少年蓝湛放下书,低头向案上看去,那是一副自己端坐窗前玉兰花树下看书的肖像,眉眼,身量都画得极为传神,只鬓边多了一朵玉兰花,虽说带着花,竟奇妙得丝毫不显得女气。少年蓝湛将那画拿起,细细端详一遍,正欲开口说无聊,身边少年魏婴已然开口道“无聊是吧?你能换个词或者多加两个字吗?”
少年蓝湛声音清冷道“无聊至极!”
少年魏婴不恼反笑道“哈,果然加了两个字,谢谢啊,哈哈,行啦不闹了,你不是还得看佛经吗,看吧,哈哈”
少年蓝湛将那副画轻放在桌上,拿起先前看过的佛经,正欲看时,突然似被火舌烫到一般将那本书掷远,避如蛇蝎般退到角落,指着少年魏婴气极道“魏婴!你!”
另一边恶作剧得逞的人已然笑趴在地,听见这话,边笑得前仰后合边说“哈哈哈哈,蓝二公子你居然看春图,哈哈哈…”
少年蓝湛尤自站在角落避它如蛇蝎,听见少年魏婴如此说,避尘出鞘,冷着嗓子道“魏婴,你,你是个什么人?!”
听见这话,少年魏婴才止住笑声,朗声问道“啊?我还能是什么人,男人”
少年蓝湛铁青着脸,只拿气得发红的眼睛瞪他,冷冷道“不知羞耻!”
少年魏婴不可置信睁大眼睛,调笑道“这种事也要羞羞啊?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过,我不信”
少年蓝湛再也听不下去,持剑上来就要教训这个不知羞耻的人,哪知少年魏婴也伸手将佩剑解下,笑盈盈的说“唉,我今天也是带了剑的,你要在这打?你家藏书阁还要不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