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涉答应了,虚扶着金光瑶稳步走了
原来这莫玄羽正是姑苏彩衣镇东南小镇子莫家庄的二小姐和金光善露水情缘生的孩子,两三岁上,这金光善还时不时去看看或送些东西银钱过去,莫玄羽四岁之后金光善却像没这回事似的将这母子俩忘到脑后去了。
金光善也甚是苦恼:若不是这些年他疏于管制,大多心腹都被金光瑶以各种理由处理了,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也都不是能信任的人,一时间竟有被金光瑶架空之感,也不会想起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的这个儿子
莫家庄的人起先还忌惮他这个声名在外的大家主,看他面子不敢太苛待他们母子两个,十年八年的不见有人去接便渐渐把这事都不提了,甚至言语里讥讽他们疯言疯语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莫玄羽的母亲莫二小姐本就是家仆生的,空有一副好皮囊,于教养孩子上只知动辄打骂,哪会教一些别的,倒生生把一个相貌俊秀,俏丽文雅的儿子养成现在这种唯唯诺诺的小家子相
她那个姐姐莫大娘子更不必说,拜高踩低,眼高于顶,金光善还去的时候各种对妹妹好,金光善丢开了,她便换了嘴脸,成日里讥讽,还把她们母子两个赶到后院驴棚旁边去睡。
这莫玄羽能长到十四岁确也不容易,长时间营养不良使得他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年纪,连身高也比同龄孩子矮了一截,除了眼神还算清明机灵,这个孩子真是空有皮囊,一无是处
想到此金光善恨恨道“管他性情如何,听话就行了,养出一个白眼狼来,再优秀再好又有什么用!”
醉生1
从金光善处回来,金光瑶就把自己关在密室里,他气得不是金光善又接回一个私生子,也不是阿松夭折了那个名义上的祖父都没有出现过,而是在金光善眼里,他从来都是女昌女支生的,上不得台面,而这一点却是无论他做多少努力都无法改变的
“公子,泽芜君到了”苏涉本想遵着金光瑶的吩咐谁都不见的,但又明白蓝曦臣于金光瑶而言终究与别个不同,这才大着胆子来通报
金光瑶将情绪收起来,尤带着点鼻音道“二哥来了吗?先请到绽园,我马上就过去”
苏涉应声,安排人去了
金光瑶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面容,前去会客
蓝曦臣于他真与别人不同,记得自己还是孟瑶时,倒茶都有人嫌脏不喝,唯蓝曦臣面不改色喝他的茶,甚至当众褒奖他,后来相处也从未有过不信任,这怎能令他不感动。金光瑶自问自己坏事做尽,也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蓝曦臣那样从来未对自己设防,对自己丝毫没有城府的人……
“二哥”金光瑶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笑盈盈唤等在绽园的人
这处园子是他专门辟出来招待蓝曦臣的,绽园,不似金陵台别处建筑一派富丽堂皇,这一处小院子更像云深不知处,是江南水乡的青砖黛瓦粉墙绿竹,极雅极幽静的所在
蓝曦臣本背着手看他养在白瓷缸里的几尾锦鲤,听见声音,转身笑着道“阿瑶”
金光瑶心里奇怪,为何今天情绪几乎失控,却在此时看到蓝曦臣时,油然而生一股被人惦记的暖心和想要倾诉的委屈来,他对上蓝曦臣温和深邃的眸子,有点歉疚的说“前番事情太多,也,着实心有伤痛,招待不周,二哥切莫怪罪”
蓝曦臣微沉下声音道“阿瑶,你我二人,不要说这种话,无端丧子我知你心痛不已,也不适合来惹你想起旧事,只是不想你太过沉湎伤痛,所以给你带了个礼物,希望为你开解一二”
金光瑶心下感动不已,虽说阿松之死是他设计的,可比起不闻不问的金光善和不知该怎么关心自己的苏涉,他的心情唯有蓝曦臣一人在意
金光瑶面露欣喜问道“哦?是什么?二哥送的自然是好的”
蓝曦臣指向案上一个箱子道“说不上好,是我自己画的,你别嫌弃就好”
金光瑶更加感动了,他轻手轻脚打开箱子,印入眼帘的是四卷画轴,拿出一卷打开来,是一幅水墨,水天相接,田畦纵横,水鸟悠悠,黄鹂婉转,上题“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两句,寥寥数笔,勾出一派夏日晴空之景,看来令人心旷神怡
金光瑶爱不释手,转而打开第二卷,仍是水墨,却是另一番莲叶田田,荷花映日的盛景,上题“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两句,紧接着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和“独上高楼云渺渺,天涯一点青山小”两卷,皆是一幅画两句诗,水墨画就,意境或悠远或明朗,或深邃或阔达。
金光瑶不及看完就泪眼朦胧起来,蓝曦臣未发一言,却生生用四幅画写尽对自己的关心和安慰,他喉头一阵阵发紧,这个世上除了母亲,有谁这样关心过自己的感受又有谁这样花心思安慰过自己,金光瑶再也忍不住,转身抵着蓝曦臣的肩膀轻声哭起来
蓝曦臣倒不是没见过金光瑶流泪,在金光瑶新婚前夜,许是心里忐忑,也曾醉上云深不知处,拉着他的袖子哭了一回,只是不曾想两人都清醒的状态下,气氛竟稍稍的有点微妙尴尬。蓝曦臣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正踌躇是轻抚他背安慰呢还是站着别动的时候,金光瑶抬起头来看他,他本就比金光瑶高出一截,现下低头看去,那人微红的眼眶,微红的鼻头,跟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截然不同,多出一种惹人怜爱的楚楚动人来……
“二哥,都怪你的礼物太好了,惹得我竟如此失态”还是金光瑶率先打破尴尬,破涕为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