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心恸难忍,冷声问道“好玩吗?”
薛洋勾起一边唇角,笑盈盈道“好玩啊,怎么不好玩?晓星尘道长,我猜你现在肯定不想听那个爱吃糖的小孩子的故事了吧?”
晓星尘气结“不听!”
薛洋凑近他,依旧蕴着笑意道“可我偏要说,你要是听完了,还觉得是我的错,那我任凭你处置”
晓星尘没有拒绝,三年多的朝夕相处,他已经分不清杀人魔头薛洋和邻家弟弟薛洋,哪个才是真正的薛洋了,他应该什么都不听用剑将他刺成筛子的,可为什么自己居然没有拒绝,任凭他说下去
薛洋敛去笑意,语气越来越重越来越恨道“那个小孩子后来又碰见那个骗他送信的男人,他哭着跑上去,问他为什么要戏耍自己,为什么说好给自己吃的点心也不给了,那男人被吵得烦了,一把夺过车夫手里的鞭子抽在小孩子头上将他抽倒在地,车轮就从小孩子手上一根,一根碾了过去,一只手掌手骨全碎,一根手指被当场碾成一滩烂泥,七岁,七岁,他只有七岁,而那个男人,就是常萍的父亲,常慈安!”
听他说得理所当然,晓星尘怒不可遏,手中霜华又前进了一寸,冷冷问道“常慈安当年断你一根手指,你也断他的,一根不解恨,两根,十根,或者断他一条手臂也好,可你为什么要杀人全家?难道你的一根手指要别人五十余口性命来还吗?”
薛洋凑过来恶狠狠道“当然,命是别人的,手指是自己的,杀多少都难解我心头之恨。是不是手指没长在你身上你就不知道疼啊?你在这里义正辞严讨伐我,为什么不去问问常慈安,当年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戏耍于我?”
晓星尘不想继续听他的歪理,颤抖着声音问“那你为什么要弄瞎子琛的眼睛,他与你又无冤无仇”
薛洋似乎被气到,他扬声问道“那你为什么又要帮常家一帮杂碎出头?!这里面的是是非非,恩多怨多旁人说得清吗?”
薛洋盯住晓星尘被血泪染过的脸,心痛又无助问道“晓星尘,你为什么要掺和别人的恩怨是非,搞不懂这世上的事你就不要入世,你师尊抱山散人多聪明啊,你为什么不听她的,好好待在山上求仙问道?”
晓星尘再也听不下去,他一把抽出自己佩剑,冷冽道“薛洋,你可,太令人恶心了”
薛洋任由身上被扎出一个窟窿,看都没看一眼,盯着晓星尘半晌,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哈”
晓星尘不知道他又有什么花招,警惕道“你笑什么?”
薛洋好不容易止住笑道“我笑你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恶心?”
晓星尘心头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爬上他的脊椎骨,湿津津的似有冷汗冒出,他艰难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薛洋蕴着笑意“什么意思?前两年是不是咱们是不是要去猎一次走尸啊?啧,你那霜华真是把好剑,居然能自动指引尸气,可是你知道吗?如果割了中了尸毒的人的舌头,就连霜华也无法分清他们是尚能医治的活人还是走尸,哈哈,好不好玩?”
晓星尘身形一震,几乎站不稳,他哑着嗓子摇头道“你骗我,你还想骗我”
薛洋忍住想要去扶他的冲动,蹙眉问道“是啊,我骗你,可为什么我骗你的你都信了,我不骗你的你反而不信了呢?”
晓星尘以剑撑地好让自己不倒下去,不停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你还想骗我”
薛洋打了个响指道“不信没关系,跟你身后这位对对招你就信了,昨天你不是一剑就将他结果了吗?不如你问问他,看看我是不是骗你”
凌厉剑锋从身后袭来,晓星尘横剑挡住,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来,他用手轻抚此人剑身,越摸手越抖得厉害,连剑刃什么时候划破手指的不知道。这是拂雪的剑身,他和宋岚时常过招,熟悉的如同一个人,怎么会认不出拂雪?他颤抖着声音问“是子琛吗?宋道长?是你吗?说句话……求求你们,谁说句话……”
薛洋嘲讽道“怎么?两个好朋友见面感动的都哭了?你们要不要抱在一起啊?”
不光手抖,越往上摸越熟悉,他全身都慢慢抖起来,终于在摸到剑柄那里“拂雪”两个字的时候,心防骤然失守:真是子琛,我杀了子琛?我还杀了那么多中尸毒的普通人?我心怀救世之念出山入世,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恶魔的帮凶,还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我造了这么多杀孽,百死也难赎清……
似被人提着后脖颈抽干魂魄,晓星尘几乎失去理智,他丢下剑慢慢滑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耳朵,伏成小小的一团,央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薛洋看着伏在自己脚边缩成一团的晓星尘,既心疼又无奈,他一心要摧毁晓星尘的侠义心和正义感,让他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一样不顾道义,心中只有仇恨的人,似乎只有这样,晓星尘才能真正属于自己。他狠狠心,继续道“怎么了?求我?你不是自诩正义之士最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吗?你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自找的”
晓星尘再也听不下去,他自小接受的教养就是心存大义,舍己为人,宁可自己神形俱灭也不会明知故犯去继续戕害他人。薛洋说他咎由自取倒是真的没说错,他总以为坚持正义,做点好事就能让世界变得更好一点,可是却屡屡害了别人,常氏满门,白雪阁,子琛,还有被自己杀了的无辜的人……晓星尘自责到胸口剧痛欲裂,似是再也承受不住,他摸到自己丢在一旁的剑,决然往自己颈项上抹去,飞溅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色道袍,也染红了他跪着的土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魂魄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