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你要见我。”吴浩轻轻的说。
杨问天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吴浩慢慢坐在床沿上。
“嗯,我已经不久于人世,你和阿维可以在一起了。”杨问天口气威严一如以往。
“姨父,”吴浩温和的说,“我还没见过阿维,她不肯见我,我这三天只见到了我儿子。我会遵守那三条保证的,当然,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一条了,决不踏上夏威夷一步。”
“行了,不用安慰我了。你们这些小伎俩,瞒得了别人,瞒得了我吗?好了,我现在宣布,对你的禁令,还有阿维的誓言都解除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去找她吧。”
“她不会见我的。”吴浩语声温柔,“姨父,这7年来,我真的非常痛苦,日日焦虑,夜不能寐,这一切都拜您所赐,您把我从肉体到精神都几乎摧毁了。我不光屈服于各种淫欲,自甘堕落,还差点结婚,因为我坚持不住,没信心了,想放弃了。姨父,您真的很强大。您轻轻抬起一只手,就把我压成粉碎。”
“你是来夸奖我的吗?”杨问天微笑了。
吴浩站了起来,走近杨问天的床头,慢慢跪下:“不,我是来请求您的宽恕的。如果我曾经令你痛苦过两年,您到现在已经让我痛苦了7年了,三倍多的偿还。我对您有背叛和欺骗,但是您的惩罚让我整个人都失去了信念和操守。我一贯自命不凡,妄自菲薄,不管做了多么错的事,都为自己寻找堂皇的理由,但是这7年来,我的堕落,无节操,不自制早已不言自明。我从青年时代起,就自视甚高,一心想给自己打造一副精英的面孔,塑就完人的形象,其实对金钱权力美□望汹涌,内心虚弱根本不堪一击。您摧毁了我全部的伪装,逼迫我自我剥离。请看在我在这7年中,全面崩溃的份上,说一声原谅我。”
“我如果不原谅你,我不会叫你上来。我完全可以用我的死亡,让你一生不得安宁,但是我像爱儿子一样爱你,我不可能不原谅你。好了。谈话结束。你现在走吧。你想见阿维,你现在就可以去见她,如果你想等我死后再见,也随便你。”
吴浩回到酒店,吴乾正带着eric在玩,eric叫他们两个都叫“unclewu”,这也是吴浩住酒店不愿回父母家的原因:怕他妈嘴巴不严,胡说八道。
eric长得酷似吴浩,但是眉目带着夏维的痕迹,看起来更清秀,正在套房的客厅里跟吴乾一起玩一套大型有轨小汽车,大呼小叫,跑来跑去,吴乾头上还戴着顶警察帽。
eric一看见吴浩回来就开心的大叫:“unclewu,e,e,here。pywith。”(吴叔叔,跟我们一起玩吧。)吴浩温柔一笑,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却涌起了伤感,一种欲要落泪的冲动。
晚饭后,孩子送去了夏维的房间,吴卫国跟两个儿子坐在客厅里。
“阿浩,夏维要留在医院照顾你姨父,她说eric可以留下,也可以由你带到上海去。你怎么打算?”吴卫国犹豫着问。
吴浩思考着:“我想还是我带去吧,好让她专心照顾姨父。”
“这个,你一人怎么带孩子?而且他现在跟你也不熟,你都不知道怎么照顾他。”吴卫国担心,“我倒是觉得可以留下来,我跟你妈两个人反正也没事干,正好可以帮你看孩子。”方淑妹想孙子想得在家一个劲抹眼泪,背地里直骂吴浩。
“不,我能照顾好我儿子。”吴浩摇摇头,“我自己带他。我就是带着他去上班,也要自己带。我也不让他上全托的幼儿园,我要天天亲手给他做早饭,下班后陪他一起玩,晚上把他抱上床,亲过他再入睡。我再也不能失去跟他在一起的时间。”
4个月后,杨问天病情恶化,每天靠注射吗啡镇痛,杨问天自知大限已到,于是叫吴卫国给吴浩打电话。
吴浩带着eric出现在病房时,吴卫国夫妻在病房里陪着。夏维也在,正坐在杨问天床前。
这还是7年来他们第一次相见,夏维跟吴浩默默对视,两人如今都已步入中年,失去了往日清秀的容貌,身材也略有改变。应该说吴浩比过去更成熟,更风度翩翩,夏维气质更加高贵优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彼此凝视,却只感觉到生疏冷漠。
倒是小eric看见杨问天就欢呼一声,扑上了床头,大叫:“dad,dad。上海好玩得很。dad,o,iloveyou。doyouiss?”他现在中文会说很多了,开口老是中英文混合。
杨问天爱怜的抚摸eric的头发。过了会,吴卫国两口子把孩子带了出去。杨问天招呼吴浩走近,拉过两人的手,把它们合在一起:“阿浩,好好照顾夏维。阿维,好好照顾阿浩,这些年,他也不容易。”
两人一点头,但是不看彼此。
接下来的时间里,吴浩坐在病房里,看夏维在为杨问天忙碌。夏维雇了护工,但是主要还是自己在照顾,杨问天意志坚强,精神看起来还好,但是医生说已经没几天了。
“姨父,我请了假,让我在医院里陪你几天吧。”吴浩说。
杨问天微笑了:“为我尽最后的心意么?好的,阿浩,你伺候我吧。也让阿维休息休息,这4个月,辛苦她了。”
但是到了晚上,夏维却放心不下,有隐隐的不妙在心头萦绕,迟迟不肯离开。杨问天催她:“去酒店吧,别让eric久等。”
夏维迟疑:“要么晚上还是我陪,白天让阿浩陪,我现在都不习惯睡别处了。”
杨问天一笑,拉过夏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去吧。阿浩陪着我很好,还可以陪我聊聊公务,权当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