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閉了閉眼,有一瞬間呼吸的頻率亂了,連搭在龍王脈門上的手指不自覺鬆了松。
同印的意識其實已經是模糊的。
但從脈門漸漸擴散開來的暖流使冰冷的皮膚不知不覺在回溫,空氣中甜膩的氣味好像沒有那麼重了,他能感受到身體開始發生變化。
心跳平復下來,心臟從嗓子眼重落回了心房,連帶著縈繞在耳邊的嗡鳴也減弱了。身體裡胡亂撞擊流竄的燥氣在放緩,暖流引導著亂流,加快催發藥物。藥效漸漸升起來,體溫回落,他還是不免出了一身大汗,但體內沒有那麼熱了。
倒懸的宇宙回到了天平上,星辰按著軌道重轉動,爆炸停止了,轟隆聲也停止了,他徜徉在爆炸形成的碎片間,碎裂的星體傾倒下來,銀河一樣地傾倒下來,又形成的星河。
他昏沉地睡過去。再醒來,身上衣服已經換了乾淨的,被具也一應是的,床頭屜子瓶瓶罐罐整齊地在原位。
窗戶外頭大亮,日頭看著應該已經接近中午了。
同印坐起來,身體還有點沉,為了防止萬一,他把藏牙的藥找出來,又吃了一顆,才從床上下來。
說起來,昨天的事情他記得不是很全。
他知道玄乙跟著他回來了,也知道玄乙為他疏散情熱,可過程中他有沒有說什麼胡話,有沒有僭越的動作,他記得不是很清楚。
師尊有沒有看到他的醜態?他會不會對他很失望?會不會覺得他獸性難馴?
門外這時有敲門聲:「同印?你起了嗎?」
同印聽出是同泰的聲音,拍拍自己的臉,努力鎮定一下心神,把帕子收好:「嗯。請進。」
同泰拎著兩個食盒:「掌事讓我來給你送飯,說是你寒症還沒好全,怎麼耽擱了這麼久?會不會留下病根?是不是再請醫官過來看看?」
「不要緊。」同印清了清嗓子,把食盒接過來:「多謝你。」
他先去洗漱,又煮了茶水過來,一對好友坐到桌子前吃飯。那食盒裡的菜看著比平時給下等侍者的要好些,應該是鵠仙特意吩咐另做的,但同印心思還停留在昨天,沒什麼胃口,舌根苦苦的,吃幾口筷子就再也動不下去了。
同泰以為他病還沒好,所以沒胃口:「要不我去向廚房要點山楂蜜餞,開胃的。吃了好吃飯。」
同印搖頭,把筷子放下來。
「怎麼了?」同泰問。
同印端著茶杯,在茶水表面看到自己蹙著眉的表情,好像有點過於嚴厲,他放了放表情,「沒怎麼,就是。。。。。。」他也實在想說,再憋著,就要憋壞了,「我看上了一個仙人。」
同泰看他的表情,也停下筷子:「誰?怎麼突然就看上了?」
「不是突然,有了一段時間了。」同印把茶喝了,「你別往外頭說,現在誰都還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我沒說。」
同泰越聽越莫名其妙:「那你是。。。。。。預備和她說麼?」
同印搖頭:「我是擔心,會不會唐突了人家。」
「你做了什麼唐突了人家?」
「就是不記得了。」
「怎麼會不記得?」
「我是……是那日在瑤池見到了他,喝了點酒,有點醉了,所以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記得不太清楚。」
同泰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是誰?你怎麼與她認識的?既然你喜歡她,為什麼不告訴她?」
同印不能告訴他真相,只能胡扯了些來龍去脈:「他在天界的地位比較高,我現在這個身份自然是配不上他的,所以我也沒想著真的要他。只是我那日……在瑤池見到了他很高興,一時沒有控制得住自己,所以就……」
「地位高?是哪一個仙宮的掌事仙女嗎?還是道姑菩薩?」同泰誤會了。
同印繼續編:「他……是個散仙,只是資歷比較老道,所以很受天界仙家們尊敬。」
同泰明白了:「噢。那你是怎麼喜歡上她的呢?」
「他對我有恩情,」同印想著玄乙的臉,不自覺嘴角浮現柔和的笑意:「很大的恩情,他是三界之中心地最善良、最美麗的仙人。」
「這也難怪。」同泰明白了:「那你還唐突人家,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同印也懊惱,但他的確是控制不住自己。
同泰看著他,噗嗤一聲笑出來:「沒想到,原來你還是個情種,可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對你有意,不是嗎?」同泰分析:「她既然願意幫你,對你施以恩情,至少心裡也是認可你的。或許你向她坦白心跡,她說不定也正好喜歡你,那豈不是皆大歡喜?」
同印這點自知還是有的:「他只是心善高尚,可能換一個人,他也會幫忙。」
同泰卻不這麼覺得:「哪怕她現在不喜歡,你也可以追求她不是嗎?你既然可能唐突了人家,那至少要去解釋清楚,把話說明白了,並表達為此負責任的態度。這才是大丈夫該有的作為。」
同印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你也不必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同泰覺得他太消極了:「你好歹是龍族王族,三十六重天的侍者,師尊對你信任有加,怎會不如一個散仙?再說,君子憂道不憂貧*,你就算現在地位財富並不突出,只要德行兼備,修君子之道,我想,她也會因為你的為人品格而喜歡你的。」
同印覺得他真的很會安慰人:「你這張嘴巴,留在煙海閣里整理書籍畫稿是可惜了,下次師尊論道會應該帶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