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儿子的反应也在徐炯的意料之内。
这般年纪,面对江湖纷争还是显得过于稚嫩。
若真是来寻仇,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正主,只要认准了门户,便是满门屠尽。
临走添把火,付诸一炬,能让官府查到一点痕迹都算是他们心慈手软了。
“不二,你胡伯伯的身手,镖局里的大伙都是有目共睹。”
“莫说车轮连战,就是几人结阵由他来闯,那也是毫无胜算。”
“「良家子」来人明说此事,就是认定了他难逃此劫,仅凭我们一个镖局的人手又能有什么用?”
徐不二失神喃喃道:“那我们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吗?”
“世事无常,人在江湖这都是早晚的事情。而且「良家子」亲自派人上门,说不准这次还有官家的人介入。我们既然无能为力,能做的也就是替他料理好身后事,也不枉他这么多年在镖局的尽心尽力。”
关于胡岳的真实身份,徐炯没有对自己的儿子多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往之要是知道此事。。。。。。”
“我知道,以他的性子免不了生出些怨恨。但他怎么想,我们管不着,能关照便尽心关照。若他对自己的性命也是不管不顾,你我也无需多说半句。儿子,你记住人长大了,总要学会对自己负责,你也是。”
父子之间的交谈无需长篇大论。
寥寥几句话让徐不二脑子里多了这世道的几分真切和残酷。
而看着屋内运气入定的二人,徐家父子也不敢有所懈怠,提心吊胆地守在大堂之中,直至傍晚两人才有了动静。
“六叔,往之还没醒吧?”徐不二关心则乱,听到声响便立刻奔向了屋子。
睁眼的是负责观气的朱清,不过此刻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运功这一轮小周天还没走完,大概还要小半个时辰,再加上「清风酥」至少要到今夜三更才能醒。”
说完,朱清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徐炯松了口气跟了上去,同时回头抬了抬眉毛,给了自己儿子一个眼色示意他放心。
镖局之外,朱清坐在街沿的石台上,此时的他不仅是愁容满面,脸色都有些白了。
而跟出来的徐炯也递上了一杯茶水。
“老六,这才一支香的药性,不至于吧?”
朱清接过茶杯,扶着昏的脑袋一口灌入,嘴里苦笑:“让大哥看笑话了,我这一次观体下来有些力竭,不是熏香导致的。”
说这话时他也是直摇头,“往之这小子天赋好得很,炼气早已了「潺流」之境。让我替他观体,着实有些费劲。”
闻此言,徐炯心中亦是喜忧参半。
往之这般年纪,便已入门炼气以至「潺流」,将来迈入下一层次的「河海」不无可能。至于「临渊」,那都是武林中各方泰斗的境界,过于缥缈。
“可是往之的功体有奇异之处?”
“【阴阳不明,不见五行】我摸不准。”
朱清叹道:“也是小弟我见识少,辨不出是何功体,难料祸福。不过他既然要去凌云阁,以那里的武学收藏习一门合适的内修功法想来是没有太大问题。”
“尽力便好,也算对得起他义父这些年对镖局的荫蔽。”
“大哥,我说句不中听的。不论今日胡前辈能否渡过今日之劫,镖局以后还是少牵涉点官家事务。虽说嫂子那边分派的差事钱多事少,我们镖局也是凭着这难得的路子起家。可坐大到如今这个规模,觊觎之人不在少数,想想前些年风光无两的南石船帮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我才没让不二习武,入了正观太学往后等到他出仕,我们这帮老骨头也可以退隐,安享天年了。”
“这些年北疆战事不歇,南边如今也不太平,万事都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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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草屋,钟丘山静坐桌前,随身的套筒此刻敞开,一杆铁枪立于身后,枪头上依旧是那撮白缨。
桌上,四盏浊酒已空了两盏。
午后,屋外骤雨,雷光映照之下窗外人影憧憧,但转眼片刻间,却又仅余下一高大身影。
钟丘山又斟满酒碗,高声道:“故人来访,连杯酒都不肯坐下喝吗?”
一人应声走入草庐,长髭虬髯,一双眸子锐利如刃,虎背熊腰,单是立在那儿就宛如一尊杀神。
却见他褪去蓑衣静静坐下,一柄锈迹斑驳的阔刀靠在桌沿,长满老茧的手掌抓起酒碗便一饮而尽。
“故都的新丰酒,你倒是念旧。”
“这些年大江南北的晃悠,顺道路过一次新丰,有位老人仍在那儿经营一处酒坊,也算照顾下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