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雨澜又搞了两次入职培训,分别请了苏妈妈以及杏黄来给大家演讲,题目就叫:如何做好一个称职的妈妈丫鬟。
一切做完之后,不需要雨澜多说什么,丫头婆子们都知道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以及做错事情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了。《员工手册》里都写的清清楚楚呢。
雨澜的规定细致而又严密,惩罚主要以罚月钱为主,体罚为辅,打板子发卖当然也在其中,具体采取哪一条要看你犯了多大的罪行。
除了惩更有奖,每个季度都会拿出一两银子来,将妈妈和丫鬟们分出三六九等,分别给予不同程度的奖励。
也就是所谓的“季度奖”了!
一下子大家的工作热情立刻高涨了起来。
绿静斋的风气为之一肃。
雨澜折腾她的小院,大太太懒得理会,老太太却看在眼里,啧啧称奇。
她向雨澜要了一本《员工手册》,越翻越惊奇,其实雨澜并没过多地进行创新,只是将约定俗成的规矩落实在纸面上,让一切变得更加缜密、细致、高效,有法可依。
没过几天,这本《员工手册》就出现在了杨老太爷的案头。老太爷看完之后赞叹不已,这个《手册》管理雨澜一个小院实在大材小用,就是管理一个司一个部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当天晚上,杏黄匆匆忙忙来到绿静斋,“老太爷请姑娘到松风书舍去说话。”
雨澜吃了一惊,老太爷到底有多忙她是知道的。等闲连大老爷几个儿子都见不到他,怎么忽然想见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孙女了?
雨澜不敢耽搁,取了帷帽戴在头上,跟着杏黄来到二门,又跟着老太爷身边的一个长随,在外院七拐八拐,越走越僻静,迎面一片苍松翠柏之间隐现三间小小茅舍,门上悬有一匾,上书四个魏碑体大字:松风书舍。
雨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松柏掩映间的建筑,长随进去通禀,不大会又转出来引着她进了书舍。
房舍中灯火通明,雨澜第一个感觉就是书多。宽大的屋舍中,到处摆满了高高的书架,书籍盈架卷帙浩繁。房间角落里一个三足鼎式香炉中香烟缭绕,燃着昂贵的龙涎香。老太爷坐在窗前一个长长的条案后面,条案上面散放着无数文书以及黄绫封面的奏折,一个中年太监站在他的身后,正小心地为他揉捏着肩膀。
西向摆着几张矮些的案几,两个小太监跪在那里,认真地抄抄写写,每个人身前都堆了一摞的文书。
隔着条案,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恭敬地坐在那里,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雨澜目光一闪,这少年赫然正是前几天刚见过的叶敏淳。
见她这个时候进来,叶敏淳先是眼中先是露出一丝讶色,紧接着宛然一笑,那笑容一直到了眼睛里头。
那和煦的笑容似乎一下扫尽了雨澜心中所有的阴霾,让她心情愉悦起来。也就展颜向着敏淳一笑。
“松风书舍”是老太爷的私密小书房,老太爷一般不会在这里会客。能在这里被老太爷召见,不知是因为叶敏淳能力出众的缘故呢,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老太爷的亲外孙的缘故。
老太爷看向敏淳的目光中有着一丝赞赏:“……太子叫你送过来的这些奏章我都看过了,太子心思缜密,处置得当,你回去禀告殿下,就说我就按照他的意见拟票了!”
大楚内阁代皇帝批答臣僚章奏,先将拟定之辞书写于票签,附本进呈皇帝裁决,称为“票拟”,又叫“拟票”。
叶敏淳拱手道:“元辅大人,下官一定照实转告太子。”不称外公而叫元辅,这是先公后私的意思。
老太爷神色间终究有些迟疑:“太子乃是国之储君,监国摄政分所应当,本该由老臣拟定处置意见,交由太子裁决的,如今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叶敏淳朗朗说道:“元辅大人,下官来此之前,太子特意叮嘱下官转告大人,元辅大人三朝元老,柄国重臣,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匡时之略,资历威望无人能及,殿下说能跟着元辅学习政务正是心中所愿,元辅切勿介怀,尽管放开手脚,一切以皇上旨意为准,殿下绝无一丝怨言。”
老太爷沉吟片刻,终于道:“如此说来,我就僭越了。”抬头看见雨澜,温和地笑道:“澜儿来了。”
雨澜这才得着机会说话,赶紧恭恭敬敬地走上前,跪下磕头:“雨澜恭请祖父金安。”
“起来起来。”老太爷和颜悦色地笑着:“我这还有一点小事没处理完,你和淳儿是嫡亲的表兄妹,就不叫你们避嫌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吧,一会儿就好。”
雨澜谢了座,又朝着叶敏淳福了一福,这才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老太爷身后的中年太监亲自出去,不一会捧了一盏茶进来,放在雨澜椅子旁边的小桌子上面。雨澜连忙站起来逊谢。
老太爷的书房属于机枢要地,不经召唤谁都不得入内,因此这里是没有小丫鬟伺候的,这三个太监来自于内廷司礼监,是皇上亲自赏给老太爷的,不但侍候人体贴周到,都还颇通文墨,可以临时充当秘书一样的角色。
老太爷又转过脸去,与叶敏淳谈起了政务。雨澜暗暗奇怪,不知道老太爷叫她听这些外头的事情有什么目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便端然坐在那里,认真地听了起来。
换了杨家任何一个女孩,都不可能听得懂老太爷和叶敏淳之间的谈话,可雨澜毕竟有着两世经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经商和从政,本来也是触类旁通的,听着两个国家重臣在那里讨论政务,雨澜新奇之余,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老太爷和敏淳这一谈就是大半个时辰。
穿越而来这么久,雨澜只见过老太爷两面,都是随大流请安磕头了事,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见识这大楚第一能臣的风采。这时才发现他说话不多,但判断精准,句句都在点子上,对各省、各部的政务都很熟悉。一看就是个务实肯干的能吏,雨澜不由暗暗佩服,心想难怪老太爷能在大楚为官四十年,做宰三十年。
再看叶敏淳,虽然不如老太爷经验老道,但是却极为聪敏练达,一点就通,一学就会,难得的是极为谦逊,丝毫没有皇族子弟的傲慢,雨澜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表哥的确是个内外俱佳的人才。
雨澜的一举一动并未躲过老太爷的眼睛。他虽然和叶敏淳讨论着政事,却并未放过对雨澜的观察。他见雨澜对这些枯燥的政事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厌倦,反而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又想起老太太对她的描述,心里不由暗暗点头。
这时老太爷拿起一份奏疏,问道:“工部左侍郎的这份奏疏太子殿下看过没有?”
叶敏淳看了一眼道:“看过了。”
“太子的意见是什么?”
叶敏淳觑了眼老太爷的脸色,慢慢道:“太子的意思是……照准!这件事情的内中缘由,我还要和元辅细细道来。这一次皇四子赵王代天巡视山东,颇有功绩,萧皇贵妃以赵王首次出京办差为由,请皇上颁下赏赐,皇上亲口应承下来。隔日问起赵王想要什么赏赐,赵王却说喜欢出京时乘坐的御舟,想要运入城中留作纪念。皇上当时也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谁知御舟运到京师,才发现船体太大,城门洞狭窄,无法进城。工部不敢驳回皇上的意思,也不敢得罪赵王殿下,便想出这么个主意,就是将城门洞拆了,待将船运进来,再重新修好。太子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哎,他也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