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善是远远见过聚丰楼快到饭点儿时,是如何客人如织的,当时还曾暗暗感叹过,果然到了哪里,有钱人都是存在的,舍得吃的人更是从来不缺,自然不会因为眼下这表面的冷清,便小瞧了聚丰楼。
沈恒已走到柜台前,在问那个打盹儿的小二了:“小二哥,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大掌柜现下在不在?我们有一件很要紧的事,要当面儿与他说,烦请替我们通传一声。”
那小二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沈恒,又看了一眼季善,见二人穿得都还算体面,沈恒还穿的是长衫,关键二人还都长得难得一见的好,漂亮的人谁又不爱呢?
忙起身笑道:“不知二位找我们大掌柜有什么要紧事儿,这会儿他老人家还没来酒楼,要不二位等等?”
沈恒点头笑道:“好啊,那我们就等等吧,有劳小二哥了。”
那小二便指了一旁的空椅子与二人道:“不如二位去那边坐着等吧,反正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儿。”
沈恒笑着再次向他道了谢,与季善到一旁的空椅子上落了座,耐心等起大掌柜来。
等了不多一会儿,却是没等来大掌柜,反而先等来了柳志,彼此都打上照面了,沈恒与季善自不可能再为了避嫌,便当没看见柳志,或是彼此不认识。
只得起了身,上前几步,笑着给柳志打招呼:“大姐夫。”
柳志比起他们,就要意外得多,听见二人叫他,才回过了神来,点头道:“四弟、四弟妹,你们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的?”
难不成是来找他借银子的?
可能性非常大啊,丈人家才分了家,老四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季氏更是连根针都没带到沈家的……他才不会借呢,明摆着肉包子打狗的事儿,他除非傻了才借,都到这地步了,也就只他丈人和丈母娘才会以为他们儿子还能中了!
季善见柳志一脸掩饰不住的不高兴,就跟他们是来找他讨债似的,抢在沈恒之前开了口:“我们是来找聚丰楼大掌柜的,倒是没想到会遇上大姐夫,真是挺巧的哈。”
也省得某棵好性儿的小白菜一个不小心,又被欺负了,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护短。
柳志越发意外了,“你们找我们大掌柜能有什么事儿?大掌柜忙得很,只怕没空见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别在这儿白耽误时间了。”
季善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儿,假笑道:“我们找大掌柜当然有正事,大姐夫肯定也忙得很,就忙您自个儿的去吧,不用管我们了。”
沈恒也道:“是啊,大姐夫且忙自个儿的去吧,才这位小二哥说了,大掌柜应该很快就能到了,我们等着便是了。”
柳志余光忽然看见了放在沈恒和季善方才坐的椅子旁的篮子,想到路氏娘家便曾镇里县里各处去兜卖山货,固然据说大部分时候都卖了好价钱,可到底吃了多少白眼儿,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脸放到地上任人踩踏的,就只有路家的人自己才知道了。
难道今日老四与季氏也是打算来聚丰楼卖东西,以脸面换银子使吗?
他可好歹是个读书人……
那他们丢的可就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脸,还有他的脸了,不行,他绝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然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待在聚丰楼!
柳志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老四,这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快回去。胡三儿,是你给他们说的大掌柜很快就到吗,大掌柜一天天那么忙,哪有空什么人都见,仔细回头大掌柜骂你,还不把人送走呢?”
胡三儿闻言,讪笑道:“大掌柜自来好性儿,应该不会骂我吧,何况两位客官还说是有要紧事求见大掌柜,那我肯定不能误了两位客官和大掌柜的事儿啊……倒是没想到,这位相公竟是柳账房的小舅子,真是好生俊俏,那大掌柜看在柳账房的面儿上,也不可能骂人了撒。”
一面说,一面冲另两个店小二挤眉弄眼,早就听说过柳账房家那位小舅子连考了两次秀才都不成,新近更是吓得直接病倒,差点儿人都没了,却不想,竟生了这样一副好模样儿,还真是可惜了。
但他媳妇儿倒是真漂亮,怕是全镇都找不出第二个有她漂亮的了,随便娶个媳妇儿回家冲喜都能娶到这样儿的,考不中秀才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柳账房是怎么回事儿,对自家小舅子这么不客气,别说替他们在大掌柜面前引荐说项了,分明一副等不及赶他们走的样子,就不怕回头他老婆知道了,拧他的耳朵呢?
柳志只是聚丰楼的账房,与众小二之间是没有直接主从关系的,自然小二们也都不怕他。
可柳志自己不这样想,他因为在聚丰楼当账房,可是在本家岳家和所有亲朋面前,都备受尊敬的,这会儿见胡三儿竟对自己嬉皮笑脸的,一点不尊敬,自谓当着沈恒和季善的面儿大扫了面子,脸色便立时越发难看了。
正要说话,就听得一个小二叫道:“大掌柜,您来了。”
众人忙都往门口看去,果然就见一个穿着体面,体型富态,满脸和善却满眼精光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胡三儿立时迎上前笑道:“大掌柜,这位相公和他娘子说是有要紧事要见您,等了您已经有一会儿了。对了,这位相公还是柳账房的小舅子呢,还真是挺巧的。”
柳志简直想啐胡三儿满脸,好容易才克制住了,也上前两步笑道:“大掌柜,我这小舅子向来胡闹管了,您一天天这么忙,我知道肯定是没空搭理他们的,您放心,我这就让他们走啊……老四,还愣着干什么,带了你媳妇儿快走啊,一天天净会添乱!”
季善也想啐柳志满脸了。
这特么跟沈桂玉还真是破锅配破盖,天生一对呢,他们找的是大掌柜,这聚丰楼也不是他家开的,他说到底也不过一个打工的,干他屁事儿呢?
沈恒先还想着让柳志帮忙替他们引荐说项呢,他不拖他们后腿就是好的了!
季善因看向柳志,皮笑肉不笑道:“大姐夫,我们说了不是找您,而是有正事儿找大掌柜,怎么到了您这儿,就不问青红皂白,便成了我们胡闹、净添乱了呢?就算我们真的是胡闹添乱,也得我们把我们的来意与大掌柜说了后,由大掌柜来定我们是不是胡闹添乱啊,您这也太铁面无私了哈。”
说完当没看见柳志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的脸一般,径自看向大掌柜笑着福了一福,道:“大掌柜您好,我们夫妇特意求见您,是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知大掌柜可愿意一听?”
沈恒见状,忙也笑着给大掌柜行了个礼,道:“大掌柜,学生和内子有礼了。”
大掌柜能做到聚丰楼的大掌柜,自来信奉的便是“和气生财”,纵沈恒与季善都面目可憎,一看就不是善茬儿,既找上了门来,他也得和和气气,先礼后兵。
何况夫妻两个还都生得难得一见的好,说话行事也是文雅有礼,尤其沈恒还穿的是长衫,那便是个读书人了,大掌柜自然更不会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小看了他们,或是对他们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