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宝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咳了一声,顿时不自在了起来。
木慧然瞥了青宝一眼,说:“他们年青人嘛,西学了回来,都是这样,不过幼之倒也争气,听说现在是在帮他父亲做事情。”
余夫人谦道:“不过是帮他父亲跑跑腿,和一些洋商买办打打交道,现如今不是提倡实业,他也算是出点力了。”
木慧然点了点头,“幼之确实他们这一辈的表率了,像我家里的这两个……”说着,又望了青宝一眼。
青宝放下手里的点心碟子,说:“我倒是想出力的,谋划一份事业,可是父亲说,暂时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余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姑娘家何愁无用武之地……”
大少奶奶周氏抿嘴一笑,帮腔道:“觅得一个良婿也算是好事一桩。”
青宝摇了摇头,道:“大嫂说得诚然是好的,可是,我想着,女子同男子应当一样,要立于世,必要谋划一份真正的职业。”
余四小姐附和着点点头,“我同意青宝姐姐说的。”
蒋姨太太笑了一声,“余四小姐果然喜欢我们青宝。”
余四小姐点点头,又道:“我们女中新来的许多先生都是女士,有几个就像青宝姐姐,三哥一样是留过洋的,当先生自然绰绰有余,上周汤姆孙在家里做客的时候,还曾提起城里也有女买办呢。”
青宝疑惑地问道:“汤姆孙是谁?”这名字陌生得很,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
余夫人看了一眼木慧然,缓缓答道:“是幼之的朋友,孙译成。”顿了片刻,才补充道:“陆氏军参谋长孙闻钊的小儿子。”
木慧然闻言有些惊讶,从前倒未听说过余公馆与陆氏军有来往。
一来,陆家军在北部,辖着北部五省,二来陆家军大帅陆世勋乃是草莽出身,与他们从来也不往来,最重要的是,三派军系,桂氏,陆氏,徽派向来貌合神离,虽然大总统上台以后,维系着表面的平和,骨子里却是水火不容。
岳家自然是站在徽派这一方的。
众人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沉默了片刻。
木慧然喝了一口红茶,开口对青宝道:“如今你若想谋划一份事业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听你父亲的意思,似乎会给于连派一个督学的职务,你若喜欢,大可帮他一同做事。”
青宝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母亲说得可是真话?”
木慧然轻轻笑了一声,“怎么,还能骗你岳大小姐不成?”
女眷们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青宝高兴地站了起来,“那……我便去寻于连,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木慧然摆了摆手,“知道你是个急性子,去罢,去罢。”
余四小姐见青宝要走,只好眼巴巴地把她望着。
青宝一看,晓得她毕竟年纪小,性子活泼,不愿和这些个长辈常坐一处,便笑着说:“不如余四小姐和我同去,待会儿我带你四处看看,岳公馆初迁,你还没仔细瞧过。”
余四小姐求之不得,开心地跟着青宝走了。
孰料,在公馆里找了一圈也不见岳于连的踪影。
竟是一夜未归。青宝嘱咐了于连房里的听差,让于连一回来就去找她,说罢便带着余四小姐四下走走看看。
逛到花园的时候,已近日中,两人边说边笑,并没有留意到来人。
直到小安出声唤道:“六小姐。”
青宝一听到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原地,抬眼小安就站在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日光,在她的面前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像是暑气上升,蒸的她心跳加速。
小安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罩着一件黑色马甲,整个人挺拔俊朗,他见青宝望着自己不说话,便笑着说:“今日和徐管家去了城里的花坊,买了新的盆栽。”他抬手挠了挠头,“穿成这样,真有些不自在。”
青宝连忙说:“你这样,很好。”一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
小安怔了片刻,又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青宝不敢看他的眼睛,转头便瞥见余四小姐面容绯红地望着小安,顿时回过神来,扬声道:“我带余四小姐四处看看。”说着,拉过余四小姐便朝前走,走得极快。
小安回身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眼神黯然地转过了头。
余四小姐恋恋不舍地也回头看了看,出声问道:“青宝姐姐,方才那人是谁啊?”
青宝打量了一眼余四小姐,只答:“是我们公馆里的花匠,余四小姐不必挂心。”
原来只是个花匠,余四小姐失望地收回了眼神。
用晚膳前,于连总算回来了。
他行色匆匆地换过衣裳,便去找青宝了。吃饭时,果然岳秉国把督学的职务派给了于连。主要的职务就是新建学院,招收学生,不拘一格,不论出身,比之从前的旧学制开明了许多。
隔日,岳家姐弟便去教育处报道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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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处离市政大楼不远,背后绕过一条小巷便是省城女中,计划新开的学校就在女中旁,原来是一处废弃的宅院,翻修以后,新添了不少课桌和教学用具,勉强有了学校的模样。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招收新学员,聘请良师。
岳于连领了督学的职,虽然算不得是个了不起的大官,可是教育处里人人都顶精明,知道是岳家大公子,随时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岳于连本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做事便利些倒也无碍,反倒是青宝觉得大不自在,自请去女中观学,“我去看看也好,能看一看那些教书先生,听一听课,对我们新学校也好做个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