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在筠园里用过早膳之后,拿着之前从谢时郢那里借来的两本书去了西偏园。想着,他若是在府里,顺便就说那件事,要是不在,就说我是来还书的,书放下,我就走。
还没进园子,便听得多荣的声音:“射中了!”
我见他的园子没有关门,直接走了进去,只见谢时郢一身窄袖短打装扮,手上架着一把有点类似弩的工具,正在把玩。
他看到了我,有些惊讶:“嫂嫂今日怎么来我这里了,有事?”
我拿出他的那两本书:“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在呀,今日不用上朝吗?”
“今日休沐。”
他把弩随手放在一边,我有些好奇拿起来端详,他一把握住弩头调转方向,惊呼:“小心!弩机不可对着人。”
我也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咻的一声,只听长箭破空,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箭尾还在颤颤抖。
我心脏一缩,后怕不已,望着那支箭矢怔怔呆。
谢时郢走过去拔出那支箭装回箭笼,漫不经心道了句:“有惊无险。”
我好奇问到:“二叔怎么会有这种武器,这叫什么?这么厉害?”
谢时郢借势拿过去,解释道:“这叫弩机,是我学着一些机巧工具书随意制作了一把,今日刚好休息,在院子里试试成果。嫂嫂刚刚试了,感觉怎么样?”
我想起刚刚那惊险一幕,坦言道:“可以杀人于无形,用在战场上应该很受欢迎。”
谢时郢听完朗声笑道:“嫂嫂怎知这玩意可以帮兄长,有了这东西,他可以百丈之外取敌军主帅级。”
既然提到谢时垣,刚好,我说道:“二叔现下可有空?”
我把我在郡公府遇到的事情都和他说了一遍,他听完冷哼一声:“他薛谈背靠着郡公府这棵大树,不比我这侯府管用?怎的舍近求远求到我谢家门上?”
我也有些不解,他亲娘贵为郡公太夫人,找继子给亲儿子使把力在京中随便弄个官做,应该不难吧,难道?她与袭承家业的现任郡公大人关系不合?
谢时郢读懂了我眼底的猜疑:“嫂嫂猜的没错,如今的常山郡公杨励任吏部侍郎,而那太夫人的堂弟邓介与之一起同朝为官,只是前些年那邓介卷入了一起贪黩案,邓家无门,求告到太夫人门下,游说太夫人说动继子,希望杨励念在亲戚一场又是同朝为官的份上,能够捞一把邓介,可那杨励是个耿直之人,一点情面也没留,直接送了邓介下大狱,后来判决下来,流放黔州,半道上染上风寒没多久就死了。那邓家岂肯罢休,一口认定是太夫人没有尽力,邓家也与之断了往来。如今那太夫人身无长物,两个儿子毫无建树,她又无娘家可依,与郡公府这边也算是撕破了脸皮,只得把门路求到兄长那边,妄想凭借着一点表亲血缘,为他儿子铺条路,也是给她自己一个保障。”
原来里面有这许多弯弯绕绕,突然想起昨日离开郡公府碰到那杨励的夫人焦氏,那若有所思的目光,难道她也知道太夫人和薛谈求到自己这来了。
我心中全无主意,问谢时垣:“那你可曾有收到你兄长的来信,他怎么说?”
谢时垣眉毛一拧,反问道:“信?什么信?兄长无事从不会寄家书回来,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我心下了然,敢情太夫人和薛谈联合起来诓我呢。
见我若有所思,谢时郢宽慰我:“这事嫂嫂就当从未听过吧,他们若真有所求,直接来找我就是,逮着你无非就是看你女流之辈又是新嫁入府,定然不好推脱。不过日后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兄长认靠山王做义父,未来在军中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找他办事求到侯府来这是必然的。嫂嫂日后只用装傻扮懵,一问三不知即可,实在逼急了,这不还有我呢。”
我被他逗笑,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回筠园的路上,瞅见弯月正鬼鬼祟祟的往角门方向去,满月正想开口叫住她,我赶忙挥手制止:“别急,先跟上去,看看再说。”
我俩与弯月的距离间隔太远,跟到了角门处,她已不见了踪影。
我心底涌现出很多不好的猜疑,满月更是气愤,一张脸气成绛紫色:“糊涂的小贱人,定是背着主家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让她先别急着生气,等会回去了,也不要急着呵斥她,诈一诈,看她怎么说。
约莫一个时辰,午饭时间,弯月才跑回来,一进院子,直冲我的屋子大喊:“大奶奶呢?快!我有要事要给大奶奶禀报!”
一旁的满月冷哼一声,不拿正眼瞧她。
弯月一路火急火燎,口舌干涸,推了推身边的满月:“快帮我倒杯水,渴死我了,这次我可现了不得的事情了!”
见她这么说,我与满月对看一眼,心中狐疑。我眼神示意,先去倒水来。
我看着面前的弯月,问到:“你上午做什么去了?我找你人都没在。”
弯月来不及说,猛灌了许多水,看她喝得这般猴急我忍不住劝道:“慢点喝,水有的是。”
一盅喝罢,弯月的眼睛里闪烁着光,着急与我们分享:“大奶奶我正要同你说呢!最近我现荷风苑的吟心总是避开众人偷溜出去!”
吟心偷溜出去?一开始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是阿观的近身侍女,阿观行动不方便,很多女儿家要用的东西都是差吟心去买的,这事在府里基本上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没什么稀奇。
“原先我也以为她是替三姑娘采买东西,只那日,我在后花园撞见了她,她行色匆忙,因为新月那事,我便瞧她不过,而她平时里跟着三姑娘,也是眼高于顶,不把府里旁的丫鬟当回事,可那日她瞧见我了之后,脸上的慌张藏都藏不住,提这个竹篮用帕子盖着,一味的遮遮掩掩!我当下就觉得不对劲得很,可我一直记着大奶奶的话,出了筠园不怕事但也别惹事,我就留了个心眼,当时什么都没说!”
她嘿嘿讪笑两声:“当然也没立刻告诉大奶奶您,我暗中观察了几天,现吟心并不是日日出门,一般三五天左右,也不走正门,一个人走的角门溜出去,还私下里鬼鬼祟祟的张望,她这摆明了有猫腻!今天终于让我逮着机会了,我一路跟随她从角门出去,一直跟到了市坊街,亲眼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