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公子被放在屋子里的床上,谢时郢提议大家尽量都待在一起,不要各自分散,然而翟丹琼是不会听的,她绕着庄子转了一圈,每个房间都打开门检查了一遍,最后找到在厨房烧水的彭烈。
我事先和彭烈通过气,不要告诉这里的人,相山庄是我的私庄,别人要是问起,就说是这里世代打猎的庄头,其余的一概不知。除了谢时郢,其他人我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这庄子和我的关系。
彭烈虽然不解,但木讷点点头:“我听少东家的。”
“也别叫我少东家,和其他人一样,称呼我为邵夫人”
“好的邵夫人。”
翟丹琼问彭烈:“诶!一只眼,问你呢,这庄子是你的吗?”
彭烈用仅剩的一只眼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翟丹琼最讨厌别人忽视她,扬起马鞭就要来抽:“本姑娘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谢时郢双手抱胸靠在门口,冷笑一声:“人家有名有姓,你诶诶诶诶谁呢!”说罢,走进来对着彭烈说道:“彭庄头水烧好了吗?”
彭烈淡淡说道:“烧好了!”说罢起身将烧好的热水舀了两大勺在木盆里。谢时郢端着朝门外走去。
翟丹琼不死心,学着谢时郢的叫法对着彭烈唤到:“彭庄头是吧,这庄子是你的吗?是的话本姑娘这就把它买下,你也理所当然成为我翟家家奴,如何?”
彭烈这次连瞥都不瞥了,只留下一个烧火的背影,一句话也不说。
谢时郢走到门口,转头对翟丹琼说:“这庄子是我谢家的,翟四姑娘你把算盘都打到我家头上了,不地道吧!”
翟丹琼眉毛拧作一团,问道:“你家的?那你卖不卖,我出比市面上的价格高两成!”
谢时郢皮笑肉不笑:“不卖!”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厨房,独留翟四小姐在那跺脚脾气。
曹杉杉斜靠在床榻,泪眼婆娑的望着床上的情郎,不住的低声抽泣。
刚刚已经打来了热水清洗了伤口,也上了药,但崔公子仍是未醒。
我观其脸色惨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心里有了不好的担心,但这话不能说出来。我把阿姚默默拉到一边,问她:“你们是怎么遇到那群贼人的?”
阿姚摇着头,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昨日午正时分我们和你们分开后就去了山顶的来云寺,下山途中就遇到一群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蒙面人,见人就砍,崔公子为了救曹姐姐才中了一刀,一路被贼人追杀,带的几个侍卫拼死保护才找了个山洞躲避,幸而今天谢二哥哥找到了我们,不然…不然…我怕是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了!”说完整个人又惊又怕,小声抽泣起来。
我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已经化险为夷了,不怕了不怕了!”
一旁的谢时郢问突然道:“京城里的寺庙那么多,为何你们偏偏要选择来相山这荒无人烟的寺庙上香?”
曹杞猛地抬起头,面露疑色:“谢兄你的意思是说,这事并非偶然?”
谢时郢冷静分析:“那群黑衣蒙面人训练有素,并不像是山里的匪贼流寇,我想。。。他们应该就是奔着你们而来的!”
曹杉杉微微怔住,若有所思。阿姚对大伙说道:“来云寺并不出名,我们去那里主要是去还愿的。”
她望向曹杉杉,似乎在征得对方同意,曹杉杉漠然点点头,阿姚才说道:“曹姐姐自小就有心疾,多年来药石无灵,被心疾耽误了婚嫁之年,舜王妃为了曹姐姐的婚事操碎了心,大概是两年前,我们两家人一同回京,途中偶然路过来云寺,舜王妃也是求佛心切,想着京中道观里的真人没法子,兴许山里的野菩萨会管用,就拉着曹姐姐向庙里的菩萨许愿求了段姻缘,希望曹姐姐早日得遇良缘。”
“这事一开始我们都没把它当回事,拜过也就撂过去了,谁知去年中秋宫中宴饮,中书令家的三公子与曹家姐姐一见钟情,非她不娶,舜王妃了解到崔家门当户对,家风清明,崔公子又是青年才俊,这才欢欢喜喜的认定是天赐的良缘,两家便将这门婚事定了下来,婚期就定在开春的三月。因为两家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所以从不限制崔公子与曹姐姐两人的往来,只是每每外出必须要有人作陪,大多数的时候曹姐姐出门都会带上我。因为这段姻缘,舜王妃笃定是这来云寺里的野菩萨显了灵,即是修的正缘,就得择日上来云寺一趟,还了愿才算圆满。后面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众人讶异,想不到背后竟然还有这遭奇事。
我与谢时郢对视一眼,心知来云寺的菩萨灵不灵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计划了这趟还愿之行,借着还愿,在相山荒郊野岭处杀人灭口。
曹杞的面色已经变了,曹杉杉的也不好看,我猜他们应该已经猜出了背后的真相。
曹杞一脸颓色:“要二姐姐来相山还愿不是母亲提出来的…”
果然背后有蹊跷,我赶忙问道:“是谁?”
一直沉默不语的曹杉杉开口道:“是母亲房里的齐嬷嬷,也是她提议让阿杞护送我前往……”
“可是…可是她是母亲房里的老人了,母亲嫁入舜王府的时候她就在了,她没有理由害我们呀…”
谢时郢幽幽开口:“只齐嬷嬷一人,定然做不到这般周密的安排,她不过是个受人指使的小喽啰,幕后主使只是让她想法子把世子骗出京城方便动手,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就只有世子一人!”
曹杞瞪大了双眼,满脸写着不相信,就连翟丹琼也颇为震惊:“怎么可能,那群人想方设法、大费周章就为了杀他一个纨绔?”
谢时郢冷冷得望过去:“别人或许不知道,你堂堂相府翟家四小姐还不知道吗?那不然你二哥为什么开始与舜王府交好了?还有你身边不乏豪门家世的追求者,为什么你还会在意世子是否还会继续愿意做你的裙下之臣?”
谢时郢这话字字诛心,翟丹琼像是被戳穿了心事一样怒视着他,却奈何解释不出半个字。
在场的人只有阿姚不明所以,睁大双眼迷茫的问我:“为何要杀世子?”
我摇了摇头,在这一刻,我选择当个傻瓜。
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杀曹杞?因为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皇位的继承人。
当今陛下无子嗣,京中健在的皇家子侄里只有曹杞各方面条件相当匹配。宫里宫外都有传言,陛下将立他为嗣子,继承大统,从我与他接触过的几次也看得出来,曹杞本性不坏,甚至可以算得上宽厚,确实是一位各方面都很合格的继承人。
想必翟家也是把宝押在曹杞身上,为了继续稳定翟氏一族的荣耀,才会让翟丹琼同曹杞相处,虽然我看得出来翟丹琼对曹杞并不怎么上心,可在听到他对自己热情减少,与阿姚一起外出的时候,她还是会赶来争夺主动权。她是真的在意曹杞这个人吗?我看未必,从她刚刚被谢时郢说中心事的那一刻,她所思所想、她的野心,都已经昭然若揭了。
门被风吹开了一条缝,灌进来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