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博延也回来了,站在人群里很是显眼,又高大又英俊。
因为还拥有着另一重身份,闻博延毫不费力便坐上了闻家家主的位置,并且受所有人拥护,绝没有人敢有二心。
放眼整个闻家,放眼整个江城,或许界线再放得远一些,远进京城,听过风声的人,就没有敢跟他过不去的,敢不拥戴他的。
闻博延从头到尾,从小大到,因为身份的特殊,几乎事事顺风顺水,唯一的不光彩恐怕只是两桩婚事,一是那桩没成的,二是这桩成了的。
两桩都是闹剧。
余芷看到闻博延回来了,先是心里一喜,然后是立刻低头看自己。因为那头的闻博延一身高定西装矜贵得晃眼,他人也本身就挺括端正,面孔又英俊漂亮,气度受着所有人尊敬。
而余芷自己,一双手没来得及好好清干净,还有点滑腻腻的,也还发着红,隐隐的还散着腥味。额头上也因为干活而泌了汗,围裙很脏,蹲地洗菜也早把身上干净熨帖的针织长裙弄得皱皱巴巴的。
余芷躲在人群里退,一副害怕被闻博延看到的样子。但事与愿违,她一退,背后正有人来,俩人直直撞上,后者手里端着一盆水。
这方是别墅里经常用来聚客的大客厅,装潢精致古朴,大理石的地板擦得光可鉴人,余芷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撞到一个端着水的人,一盆子水一滴没剩全往她身上倒了。
哗的一声响,整个大客厅的焦点立刻换了个方向。
不想被人看到的人立刻成了大厅里的焦点。
那盆水是从余芷背后打翻的,淋得她肩胛骨以下全都湿透了。
发梢在滴水,身上的衣服、脏围裙都在嗒嗒嗒一个劲儿滴水,人像落汤鸡似的。
因为事出突然,因为余芷落汤鸡的惨状跟这方豪华的大厅很不相符,好一会儿才有人发声,有骂端水人的声音,有端水人道歉的声音。
余芷听不进这些声音,浑身湿淋淋地抬起眼睛,视线落角处是闻博延。
不用她找,大厅里的人都在看她,包括闻博延。
闻博延干净地站在远处,是一贯的英俊形象。他身边的人都和他同样干净,离得他最近的是个女人,人家却没有像她这么狼狈丢脸。
余芷觉得胸口里闷得快喘不过气了。
她突然想起闻博延的那句警告,他说她老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那么从两年多以前厚着脸皮、卑微地接下了被赋予的那个身份,她到底在闻博延是什么身份?
硬要她来的这个没有她的立足地的地方又是什么身份?
先前她是不是应该强硬地拒绝去厨房帮忙?
余芷独自无地自容,也混乱着。闻博延重重地皱着眉头朝她走过来,原先无意站在她身边的人都自动往旁散了开,拉起了一根无形的警戒线,也有人跟闻博延一起进入她的事故圈。
“没事,没事,”
有人拨余芷的胳膊,“我带她去换身衣服。”
“哎呀,小余你这穿的是什么?”
“这身上是什么味儿?”
余芷害怕闻博延朝她走过来,害怕他更清楚地看到她的狼狈,嗅到她身上的怪味。但又同样希望能有个人朝她走过来,说点什么化解她的难堪,救她出这个窘境。
这个人应该是闻博延,毕竟在这个这么多人的家她只跟他有关系。
闻博延身上她熟悉的,衬衫上散发出来的她常用的洗涤剂的清香味浅浅地扑上脸颊。
闻博延沉着眉眼开口问她:“你穿着围裙干什么?”
余芷眼底一下空了,“我在厨房帮忙洗菜,怕弄脏衣服。”
“不知道这什么地方?谁要你跑这儿来洗菜?”
闻博延脸很臭,余芷一脸惨白,有人说可以借余芷一身衣服换,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有人说可以把衣服换下来哄干。
“不用换了,送她回去。康武死哪儿去了!”
闻博延找康武,但康武一时没出来,因为这个厅里都是闻家自己的人。
老太太拄着拐仗也走进故事圈来,支下巴指了一个人,“你,开车送余小姐回去。”
余芷脑子里嗡嗡地响。耳朵边声音很多,但她还是只在意那一个人的声音,所以她一边想着解释点什么,也一边想着别的事。
只是事情太复杂,想解释点什么的话也太复杂,到最后是什么也没能做。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做,抑或做了就可以改变一些既定的、安排了的事情。
胳膊被人拽着,这便是能给她这么一个人的台阶了,没有更好的,她不能不下。
给闻博延丢人现眼了的余芷消失,有个端庄的女人站到闻博延近前。跟周余不一样,女人周身香气浅浅,嘴角浅笑嫣然,仰脸问,“博延,这位就是余小姐吗?”
高高的男人正不悦,没有回答,但淡淡地和她对视一眼,像是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确认她的话。
闻博延低脸在手机上拨了一个电话,女人微笑着转了脸,看着余芷背影消失的那方门洞说,“我听说她挺勤快的,很会做饭。”
余芷被一条胳膊拉出大厅,穿厅走廊,最后站在露天下等着。
人走了,说是去开车出来。
身上的水已经完全浸透衣料所以不再往下滴水,但余芷仍然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她落汤鸡地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从那个大客厅出来走了好一段路,但站在这方院子里却能透过院子,透过玻璃看到那处大厅。
她甚至看到了闻博延,也似乎看到闻博延转头来就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