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
獨孤伽羅誦經完畢,緩緩睜開雙眼,望著下方的高熲笑道:
「本宮方才所誦經文,是南方天台宗智顗(yi)大師所撰的《淨名經疏》,是阿摩(楊廣)返京時給本宮帶回來的,每每誦讀此經文,有助於本宮掃除心障,洗滌神華。」
高熲趕忙道:「晉王有心了。」
獨孤後點了點頭:「當年舊陳故地反賊四起,至尊先是令楊素率大軍平叛,然效果並不理想,直到阿摩就任江都,拜智顗大師為師,受菩薩戒,領法號總持菩薩,又廣招南方學者整理藏書典籍,收攏士子之心,這才使我大隋南方安定。」
聽到這裡,高熲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聖后一個勁的夸楊廣,這是什麼意思?
今日特意召見,恐有大事。
高熲道:「晉王懷柔江南,穩我大隋國本,解君父之憂,乃至孝也。」
他故意忽略楊廣的功績,只說對方孝順,就是怕獨孤後藉機再把楊廣往上捧。
獨孤後淡淡道:「至尊與我都信佛,你也信佛,我的孩子裡,卻有一人假信佛,伱知是誰?」
「太子與諸王皆是虔誠之士,斷不會有絲毫假意,」高熲趕忙硬著頭皮道。
他的嫡女是太子的嬪妃,太子楊勇在大興善寺調戲女子的事情,他早就從女兒口中得知。
自然猜到獨孤後想拿這件事來暗貶太子。
這個問題本來就不應該有答案。
獨孤伽羅也沒想著能從高熲口中得到答案,而她之所以這麼說,是讓高熲心裡有答案。
兩人相識幾十年,彼此心照不宣,我在說誰你心裡清楚。
「剛才你說晉王孝順,這一點,本宮是認同的,」
獨孤伽羅繼續道:「但是我的孩子裡卻有一個人在罵他的阿娘,還說什麼阿娘不給我一好婦,真可恨,來,獨孤你來評評理,我的五個孩子裡,誰的媳婦不好了?」
此時的高熲再也坐不住了,撲通跪地道:
「斷無此言,聖后豈可聽信流言中傷,而疑親子?」
「流言?哈哈哈」獨孤後的笑聲讓高熲心裡一陣發毛。
高熲徹底慌了,這句話如果是真的,那麼說這個話的人肯定是太子楊勇。
真是要命了,你怎麼敢說這種話啊?
「好了好了,別跪著了,」
獨孤伽羅緩緩起身,親自上前將高熲扶起,面帶微笑道:
「你追隨本宮二十餘年,同心同德,從未讓至尊失望過,而我也從未將你視作外人,當年右衛將軍龐晃及左領軍將軍盧賁等人誣你謀反,我曾與至尊言道:就算天下人皆反,唯你高熲不會。」
「後來開皇十年大旱,又有尚書都事姜曄、楚州參軍李君才上奏說:水旱不調,罪由高熲,本宮立即將此二人廢黜。」
「你知為何?」獨孤伽羅自問自答道:
「因為於本宮而言,論心腹者,唯獨孤公一人而已。」
高熲頓時心如死灰,他猜到獨孤後在暗示他什麼了。
暗示他要像從前一樣,唯獨孤後馬是瞻,無論任何事情。
「臣蒙受隆恩,唯死可報!」
高熲再一次跪地叩。
這一次,獨孤伽羅沒有攔他,而是居高俯視,望著眼前這位跟隨自己二十多年的親信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