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太远,声音太小,谢清玄没听到小徒弟在对他说什么,他赶忙爬过去,跌跌撞撞地奔向谢沧海身边,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靠近他,还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谢沧海扬起的头便轰然落在地上,他睁着眼睛望向谢清玄的方向,雪白的道袍已经被血泡得赤红,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浑身浴血。
谢清玄推推小徒弟逐渐冰冷坚硬的肩膀,哭得泣不成声,“我没有听见,你说了什么?真的没听见……你再说一次。沧海,起来,好吗?再给我说一次,我这次一定好好听……”
“起来,起来呀……别这样,求求你了……不要这样。”
谢清玄撕下自己的道袍,手忙脚乱地缠绕在谢沧海脖颈上的伤口上,血马上就将他的道袍洇透……
谁来救救他啊,谁来救人啊……
他还这么年轻,是他的小徒弟,他还没好好体味过这世间的万物新奇,就这样成为了一具冰冷的躯壳。
“他已经死了。”林净霜唇角还挂着血,他的左肩被闻人乐用破天剑刺穿,纵然已经用灵力冰封住了伤口,但血还是止不住,汨汨流着,染红了半身白色道袍。
林净霜冷漠地刺破了这最后的真相,谢清玄的眼泪终于像决堤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奔腾出眼眶。
空旷的林间回荡着压抑的哭声。
柏桓直直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最后,只见谢沧海的身体竟然越来越淡,直至透明,化作一缕银白的丝一般的情丝,消失不见……
谢沧海本是闻人乐实质化的七情六欲,死亡之后便再次化作本体,回到了闻人乐的身体里,自然不会留下什么尸骸。
谢清玄努力地想要抓住那缕情丝,却只能看见它生生消散在自己的掌心。
心痛,身体痛,头也痛,谢清玄的心疾又激烈地作起来,可是身体上再大的疼痛,也抵不过心里的创伤,他整个人的灵魂好像被人抽出来,反复蹂躏之后又装回了躯体,不过几个时辰,他的世界却已经天翻地覆,自己根本无力应对。
柏桓看谢清玄情况不好,见又是心疾作,只好将人敲晕,亲自带回了越水宗,林净霜也默默从白莲花弱受系统那里用积分兑换了一枚疗伤丹药,他现在的积分是负数,系统本来是不想给林净霜丹药的,但破天之剑制造的创口太严重,若是再不治疗,恐怕便会生生流血而亡。
*
九重天之上,连高耸的云也被天宫踩在脚下。
由于谢沧海横剑自刎,果断地结束了自己的性命,闻人乐瞬间便被反弹回了九重天,他万万没想到,那缕转世为人的情丝会为了不受自己控制,毅然决然自刎而亡!
重新坐镇九重天的闻人乐将那缕不听话的情丝没入额间识海,不知怎么的却怅然若失,心里好像缺了一角。
都是这缕可恼的情丝在作怪!
闻人乐狠狠打翻了香炉,沉水香顿时在室内肆意生长,白衣白的青年眉眼阴鸷,神色郁郁,不知想起了什么,青年突然冲出殿门,大步流星来到了宫殿前的花池边,然后一挥衣袖,花池里开得争奇斗艳的佛手金莲瞬间便化作一片火海……
伺候的小仙童不知今日仙君是怎么了,竟然焚了自己最爱的这片佛手金莲,明明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在莲池边弹琴、练剑……小仙童怕自己怵仙君眉头,赶忙端着托盘走得远远的。
只见火舌舔舐尽最后一株金莲,面对着一片狼藉的花池,闻人乐这才稍稍疏散了心中的郁气……
越水宗,长茗峰。
谢清玄从睡梦中醒来,他睁眼便看见的是一直连眼睛都没合过,守在他榻边的柏桓。
谢清玄满头大汗,微微喘息着,他看向柏桓,犹如看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他问柏桓:“师兄,我做了一个梦……”
柏桓微微一愣,谢清玄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师兄了。
“一个噩梦,我好怕。我梦见师尊他不怎的附身到了谢沧海身上,还要取我的灵根,去填补界木……我跑了,和林净霜,但是被追上了,他受伤了,林净霜,师尊执着破天,要杀了林净霜,我很怕,但是我更怕无辜的人为我而死,所以,所以我以相逼,让他放了林净霜,但是……但是师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尊他突然举剑自刎了……”
“不,不是,那不是师尊,是沧海,沧海为了救我,他自尽了。”
“好多好多的血,我用道袍去按着他的伤口,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血,止不住……”
谢清玄说的语无伦次,他浑身都止不住地抖着:“师兄,这个梦好可怕……”
柏桓听得心里一阵抽痛,他将颤抖的青年搂进自己的怀里,反复抚着谢清玄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
谢清玄挣扎着从柏桓的怀里坐起来,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沧海呢?你把他叫来吧,我想看看他。”
柏桓被谢清玄突然一问,问得哑口无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