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明珏犹豫片刻,还是弯腰拣起剪刀,放到一旁。不去拣剪刀,极力否认剪刀不是她放的,那不是不打自招吗?或者辩解不知道剪刀是哪里来的,话外之音是有人要陷害她,那也是扯淡,萧怀逸用脚趾头思考都不会相信她。
准备圆房,下人肯定要检查床铺,铺喜被喜褥,没扔上一些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之类的吉祥物,却蹦出一把剪子。那把剪子准备做什么用,不言而喻。真追究起来,不是给下人们找罪受吗?还不如一人做事一人当呢。
所以,明珏又把剪子拿起来,放到腿上,等于承认这把剪子是她准备的。
萧怀逸看着明珏手里的剪刀,沉下脸,眼底的光芒比剪刀的刃面还清冷几分。他长吁一口气,挪到屏风前,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心底涌起很不平衡的感觉,甚至有些气恼,原来圆房不是明珏的意思,而是苏嬷嬷一厢情愿。
他突然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他的妾室为他望穿秋水、望断青春,而他却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他想转身就走,从此冷落明珏,任她在侯门深宅自生自灭。
可是,他又觉得心里有一个难解的结,令他很不舒服。生在名门旺族,身份高贵的公子哥,自幼呼奴唤婢,被女人宠着,骨子里早已形成根深蒂固的自恋。他们习惯女人匍匐脚下,献媚讨好,为他争风吃醋,难以忍受被女人冷落无视。
萧怀逸也一样,不管是他名媒正娶的女人,还是自路神仙以各种借口塞给他的女人,都惟他之命是从,不敢令他有半点不快。明珏拒绝圆房,还藏了一把剪刀,难道防备他用强吗?他要真用强,这小女人是不是真敢给他咔嚓了。
洛家获罪,她来萧家避难,又是他的妻子,做夫妻之事不是很正常吗?她怎么敢有这种想法?她一直不抬头,是害羞还是厌愤他?萧怀逸越想越气。多年磨砺,萧怀逸有自己的做事风格,那是稳胜不败,永远留有余地。
卧房里很安静,氛陷入沉闷的尴尬,空气好象凝固一样。萧怀逸转到屏风外面,倒背着手慢腾腾挪动脚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明珏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心里打起了鼓,额头上渗出冷汗,眼角的余光偷偷跟着他转。
“唉!怎么会这样?”萧怀逸低声自问,明珏却听得很清楚。
“什么?”
萧怀逸没回答,他盯着窗户一侧的墙角,眼睛一动不动,身体慢慢收紧。明珏莫名其妙,警惕的目光从萧怀逸身上移向墙角,眼底闪现疑虑。
这座小院很旧,房子建成有几十年了,若是文明时代的豆腐渣工程,早成危房了。多年阳光照射、雨水浸透、潮气侵蚀,墙角上的砖灰层层剥落,砖缝清晰,墙上贴着油纸,刷了厚厚一层红漆,仍能隐约看到因受潮而产生的痕迹。
明珏自醒来也在这间卧房
住了十来天了,房间陈旧、装饰朴素,她却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她的目光落到墙角上,睁大眼睛看,萧怀逸和墙角都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问了几声,萧怀逸也不答话,只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发紧。
他究竟在看什么?或者他看到了什么?象他这种久经沙场的人,什么事物能令他周身散发出如此紧张震惊的气息?连同房间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恐怖了。
这座小院太旧了,听说洛明珏搬进来之前,这里只断断续续住过些下等的仆人,她们搬进来才有了人气。明珏蜷缩身体,不禁心慌,常年无人居住的房间很诡异,难道这房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萧怀逸开了阴阳眼,能看到。
窗外夜色弥漫,薄薄的青云游移,一轮浅月时隐时现,月辉暗淡。窗户上糊的鲜亮的茜色窗纱也变成了沉闷的紫红色,令人感觉很压抑。两只红烛光团缩小,光芒变得沉暗了许多,飘飘缈缈的倒影映在墙角上,随着烛光跳动。
“你究竟在看什么?”
“别说话,小心看、用心听。”萧怀逸声音低沉幽缓,好象来自地狱般森凉。
明珏心里一颤,身体不由哆嗦了一下,浑身的汗毛都起立了,冷汗慢慢渗透全身。她瞪大眼睛看着墙角,昏黄的烛光下,茜色窗纱倒映在墙角,微微浮动着紫糊糊的红,油纸上的红漆在潮痕、砖缝的衬托下,欲显幽暗。
发现萧怀逸身体的身
体轻抖,明玉的心好象被一只手捂着,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她双手紧紧握住剪刀,刀尖向下,压在大腿上,好象藏了一把压轴的暗器。
“快看,好多血,好多人,好多残肢断臂,你看到了吗?”
萧怀逸依旧看着墙角,好象在自言自语,又象是问明珏,他声音发颤,低沉嘶哑,森冷阴寒,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在房间里弥散。
“哪、哪里?”
“在我眼里。”
“我、我没……”
明珏看向墙角,茜红色的窗纱、暗红色的油纸在昏暗跳动的烛光中越看越象血,而且是那种流出时间较长,几乎干涸的血,透出令人作呕腥气和血光。
恐惧和悲伤的气息最容易传染和曼延,明珏经历过生死,敢跟阎王爷称兄道弟。此时,她并没看到墙上有血、有人、有残肢断臂,浑身就被冷汗浸透,牙齿也打起了哆嗦。原因就是杀人无数的萧怀逸很害怕,令他害怕的东西肯定很恐怖。
“哇……”许久,萧怀逸突然发出一声怪音,身体一动,好象要逃跑一样。
明珏全身的神经绷得很紧,好象已经绷到极限,听到萧怀逸惊呼,又见他想跑,她全身一震,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想跑到萧怀逸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