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着林默出来,其中一个长随便笑嘻嘻上前迎着说:“爷,小的们都准备好了,今儿刮风呢,不如爷还是坐马车去?”
林默说:“骑马吧。”
那长随便马上说:“好嘞,我这便叫他们牵马来。”
牵来的是一匹高头大马,十分英武,就是略高了些,林默轻易哪里上的去,毕竟不过是个十岁的少爷,身子骨还没有长开。那长随便赶忙说:“唉,你们这几个混小子,怎么光是牵马,却不知道拿脚凳啊,叫爷可怎么上去?”
那长随灵机一动,便自己哈下腰,侧脸对林默说:“爷就踩在我背上上去吧,不碍事。”
林默有些发窘,觉得太糟践人了。可是,他往日在缙王府的时候,也常见一些娇纵的客人这么对待下仆,好像人们都习以为常,觉得给点赏钱就是了。
偶尔一次也没关系吧,再说,现在时间紧,再不走,第一次去学堂就迟到可不好,林默便顾不得许多,只好从他背上上了马,之后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说:“赏你了。”
那长随忙推辞说:“伺候爷是小的的本分,不敢讨要爷的赏赐。”
林默说:“赏你了就是赏你了。”林默想,怎么这口气那么像电视剧里经常干着强抢民女的纨绔呢?羞愧啊。便转了温和的口气说:“你叫什么?”
那长随说:“回爷的话,小的叫陈五。”
林默问:“你是一个人在这里,还是一家子都在这里?”其实林默就是想确定他是不是家生的奴才,说得比较委婉而已。
陈五目光微闪,说:“小的不是家生子儿。小的的家乡遭了水灾,跟着父母逃难来了这里,后来父母亡故,无钱下葬,才自己求了人,自愿来府上为奴。”
居然是卖身葬父之男生版,林默不禁肃然起敬,又想着他既然不是家生奴才,想来和贾敏之间的关系不会深,倒是可以试探着收为心腹,于是,林默的脸色便又好了几分。
陈五偏偏是个极有心的,见林默脸色甚好,便专门捡着好听的说,顺着林默的话头儿奉承,叫林默很快就消了戒心,对他另眼相看。
到了学堂,听了几堂课,林默觉得业师教授得还算马马虎虎,但是和缙王府的大儒相比就差得远了,那才叫一个引经据典,奇思妙论呢,听得人津津有味,茅塞顿开。不过这个业师因为曾经中过进士,罢官之后则钻研于考试之道,倒算得上是针对性的复习,权当作是童生试之前的一次梳理吧,虽然枯燥,林默还是听得很认真。
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这学堂也是如此,因为尽是些十来岁最不知道天高地厚年纪的少年,又加之家中都有些权势或是钱财,读书之余便难免会有些不利于孺子之心的荒唐之举,再打着学堂的幌子,一群狐朋狗友匡扶着,越发无法无天了起来。散学后聚众赌博,逛窑子,没钱时堵住同学敲诈勒索都是常事,只是业师本性潇洒,哪里理这些琐事?竟然不知道这私学实际上学风已经败坏了。
林默一来便成为这群人的目标,在他们看来,盐课老爷家的小公子哎,肯定有钱,拉他入伙准没错,起码下窑子的时候多了个会钞结账的了,再一看见人来了,那如珠似宝的相貌更叫他们喜不自胜,马上就想着拉他下水了。
林默看着这些人的纨绔样子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只是懒得生事,他们来相邀便客客气气滴婉言拒绝,总之不理他们便是了,踩着点儿进学堂,到了点儿就回家,平日都尽力避免与那些人的交集,只与几个看着勤勉好学的说几句话,倒是叫那群人悻悻地,便暂时观望着。
林默忖度着等童生试完了还是和父亲说说就不来这里读书了吧,现在呢,就先忍忍,别才来了就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叫父亲为难,也白花了那两百多银子的见师礼。
私学里有个叫秦沛的子弟,原是令国公府上一房亲戚家的孩子,虽然不是嫡系,但是,这些年他家里靠着京城里做大官的好亲戚的势力做起了贩卖香料的生意,着实挣了不少钱,说是扬州首富也不为过。这秦公子是家中最小的,被娇纵惯溺得不知天高地厚,经常一掷千金地请学里的同窗学友们吃饭喝酒赌钱,或是去些风月之地玩,是以这秦公子一向是被豪仆们簇拥着,狐朋们吹捧着,在私学里几乎不曾横着走路,算是学堂霸主。
这日林默去如厕的时候,秦沛带着一伙人拦住他,说:“林公子够傲的哈,瞧不起兄弟我是不?我好意让你多结交几个朋友,每次去玩都喊了人来叫上你,说是一起去乐呵乐呵,联络联络兄弟感情,你却每次不是推这个就是推那个的,究竟一次也没去过。怎么着?眼里没兄弟这个人是吧?跟你说,兄弟我虽然读书不太得行,但是,在这扬州城里也算是个角色,不至于叫你见了就绕着走,跟躲穷亲戚似地!”
秦沛身边的几大护卫金刚也跟着点头说:“可不是嘛,秦公子的舅舅现在京城里当着礼部左侍郎,比你爹爹盐课老爷的官位还要大呢。”
林默心想我来这里读书本来是想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将来一起进学为官。没想到这鬼学堂风气如此污糟,不过,也不能轻易得罪了这秦沛,倒不如先口头答应着虚以委蛇临时指着个事儿推脱了吧。
到了散学的时候,秦沛等人就亲亲热热地过来扯着林默的衣袖,说:“走,走,走,先去醉仙楼吃了饭再去取乐,那里的琵琶对虾和菊花海螺是招牌菜,不可不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