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元春得知了荣府后继无力,必定更加谨慎小心,荣府一干人等今后行事也会有所收敛。或许,荣府就此绝地反弹,走出一条生路来。
可是,姐妹八年不见了,府里语王家传递消息必定是报喜不报忧,元春能够相信自己不受宠姐妹直言么?
迎春迟疑了。
元春见迎春神情纠结迟疑,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可是家里出了事情?”
“大姐姐这些年可知道家里消息呢?”
元春越发紧张起来:“舅父之言都说一切都好,怎么了,不是这样子?”
迎春额首又摇头:“大姐姐知道的,我不甚聪明,只是这些年我听到看到许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对与不对,也不敢去问别人,很怕他们嫌弃我不聪明,无事找事!”
元春闻言心中一阵乱跳,迎春进宫表现,并不是个愚昧的,这般忧心忡忡,只怕家里出了大事情了。
元春起身开了槅门,暗示自己手下宫女守住门户,这才回身抓住迎春手,急切道:“好妹妹。家里倒地出了何事,你细细说与我,我们都是出身荣府,怎么也不能任由家族出事,是不是?”
迎春忍了忍,盯着元春眼睛,眉峰不自主挑了挑:“大姐姐,对宁府侄儿媳妇可卿之死,知道多少?”
元春狐疑眯眯眼眸:“她?她不是得了急症暴亡么?难道不是?”
迎春摇头:“暴亡是真的,却并非是急症。”
秦可卿之死是荣宁二府之忌讳,迎春不敢宣之于口,只怕祸从口出,因把丝帕子拧成绳,双手往脖下一比,狠狠心,闭上眼睛把舌头一吐。
元春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坐不住,慌得她一把夺了迎春手帕子丢在地上:“二妹妹?”搂住迎春肩膀直颤栗:“为,为什么?”
迎春没说缘故,却又道:“可卿死了,珍大嫂子便病了,得了胃胀气。蓉儿没事人儿一般,事事不管,日日跟丫头媳妇子厮混,赌博吃酒,日日吃的酩酊大醉。”
迎春暗暗在桌上写了‘珍’字儿,狠狠戳了戳珍字儿,然后狠狠用帕子一抹:“他倒是悲痛欲绝,当着阖家老少爷们哭得惨淡失色,恨不能追随而去。以至于悲哀过度,形容枯槁,竟是日水米咽不下,不拄个拐不能挪步。若非凤姐姐极力殷勤,只怕就老去了。
迎春这话几乎明示了,元春聪明之人岂能不明白?
室内一阵难堪沉寂。
许多,元春一声叹息:“后,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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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盯着元春反应,却见元春对可卿之死因除了震惊,并无其他情绪。
迎春轻轻舒口气,暗自庆幸元春并非出卖家族之败类!
这般尚可为!
否则,自己所思所想,无异笑话了。
迎春心中认定了元春不会为了自己出卖家族,这才放心,坦言相告:“为了丧葬,那府可谓倾尽所有,不仅花费千金买了万年不坏樯木棺木,众人都道这棺木僭越了,他却谁劝也不听。
“为了丧葬仪式好看,又出了几千银子给蓉儿捐官,其余花费更是让人咋舌,整个把库房钥匙丢给凤姐姐。凤姐姐问询办理章程,他就一句话:尽我所有,只要风光好看,余愿足矣!”
元春脸色难看之极,青白红紫一阵交织,她又是震惊,又是气恼,自己娘家竟然如此不堪么?
元春嘴唇哆嗦的不成样子:“万年不坏?除了圣上谁也不敢做想,她是什么人物,竟敢这般作兴?是谁撺掇?是不是赖家?早该把这些子人一体打死才干净!”
元春这话透着浓浓厌恶跟煞气,迎春暗暗惊心,元春何故这般厌恶赖家,莫不是自己这位大姐姐在家之日,窥破了赖家什么恶劣行径了?
思及此处,迎春心头暗暗一跳,蓦地想起薛家那笔烂账来,元春可是极为看好薛家,要不要今日一并给他们上根紧箍咒。
复又一想,元春对王家亲戚十分亲近,自己跟元春才刚见面,就抹黑她心中念想,会不会激起她心头反感?
心中一番掂量,迎春决定不再添枝加叶,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只要自己引导元春把荣府自己事情肆掠清楚了,难道还怕没时间收拾薛家子?
故而,隐下薛蟠杀人越货勾当,淡淡一笑,直说他跟贾珍勾当:“赖家再是厉害也只是摆弄府里事情,樯木棺材是薛大爷家里存货,说是昔年忠义千岁所订购,后来用不上了,别家买不起,也不敢用,他便压在手里,这一回珍大哥钻天拱地寻摸好棺木,他跟珍大哥一贯吃喝不分家,一千两银子出手棺木还说是只收了手工费,权当是亲戚间人情,珍大哥自此越性跟薛大爷成了骨肉兄弟了。”
果然,涉及薛家,元春骂不出口了,只是气得银牙紧咬:“老太太呢?难道就任由他们胡闹?还有大伯,他是家主,又是朝廷命官,当知国发礼仪不能废弛,竟也不管?”
迎春惨淡一笑:“当初迎娶可卿,是老太太主意,如今能说什么?且老太太也老了,如何跟一族之长叫板?家丑不能外扬,遮掩不及呢!”
“大老爷就更别提了。珍大哥为了填补可卿丧葬花费,伙着大老爷包揽词讼,收受贿赂,大老爷只要有钱吃酒买,”
买婊子这话迎春终究说不出口,斟酌成了:“买,买乐子,捧着他尚且不及,岂会得罪他?”
元春闻听这话,越性胸口压着石板一般剧烈起伏,瞬间泪盈于眶。
她舍弃了嫁给良人机会,进宫来替家族搏前程,如今自己身陷局里,熟料,心心念念维护家人竟然这样糟蹋她的青春与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