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带着小心的试探,几乎花光了陆景修的那点勇气,他自从高中开始便暗恋何煜,但永远没敢迈出那一步,楚寻说的话陆景修又何尝没有在脑海里转过千转百回,何煜是直男,陆景修敢冒冒然跟何煜表白吗?
不敢,陆景修用十一年的时间,自己回答了自己。
他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一时间值班室有点静悄悄,陆景修心头蒙着一层汗,只听何煜低声说道:“景修,我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是和你一起混了,咱们情况不一样,我不赶紧定下来,以后就越来越难了。”
这话陆景修没滋没味地品了好几遍,什么叫不能和他一起混了?
最后迟钝的脑袋才琢磨出一点里面委婉的意思来,他明白道:“你约了别人?”
“我师妹,毕业来北医这边轮岗,导师让我多照顾点她。”何煜这方面还是一张白纸,第一次约会,神色还有点害羞。
陆景修看着何煜,心里一点一点缩了起来,他第一次看到何煜这种表情,好像在给他判死刑,他貌似看到自己的心慢慢沉入大海,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
“那……行吧。”
陆景修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北医的大门的,晚上北医东门旁的大街比白天更热闹了,路边停满了小商小贩,大声吆喝着,陆景修路过烤冷面小摊,想起自己来北医的时候随便给何煜带过好几次烤冷面。
明明还是夏天,他心里却很冷,他在想是不是快立秋了?
烤冷面的小摊前热闹异常,陆景修停在那里,看着惨白的白炽灯在微风中晃荡,脏兮兮的车厢里冒着热气,铁板旁干涸的黄色污渍让陆景修想呕吐。
他快步离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总之不能再呆在那了。
楚寻拎着饭盒走回了超市的停车场,顺便去超市买点菜,他这几天生活异常规律,晚上雷打不动地去何煜那送饭,每天的食材都会在北医这边超市顺便买好。
最近几天没见到陆景修,楚寻都要忘记他这号人了,还以为又回到之前的生活,没想到这家伙又来骚扰何煜。
楚寻启动车子,踩下油门,他脑子乱糟糟的,想把何煜从陆景修身边隔开,又怕陆景修那个大嘴巴会对何煜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车子从超市出口处正要拐入主干道时,砰的一声,车子好像撞了什么东西,楚寻立即踩下刹车,身上惊了一身冷汗,不敢动了。
楚寻耳朵鸣了很久,眼前也发红,好像又回到八年前的那场惨剧中,他无助地在后座,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身体扭曲成不可能弯折的角度,血水慢慢流下来,猩红的一片。
超市路旁来往的人看到了立即使劲砸楚寻的车门,楚寻这才从噩梦中挣脱出来,他惨白着脸解开安全带,手软脚软地下车,想看看人怎么样了。
大妈热血心肠,看到这人撞人了还能安然在车里一动不动,当即十分生气,想着现在城市人素质太低,不会是想跑吧,于是立即气势汹汹地敲窗叫人下车,结果车门一开,是个十分漂亮的男孩。
小孩一脸害怕,大妈当即又心软了,骂人的话又吞回去了。
这边上就是北医,楚寻虽然非常害怕,但是基本常识还在,他因为要拐弯,所以车速降的很低,人应该没什么大事。
他绕开围观群众,看见地上躺着的人竟然是陆景修!
陆景修一动不动,又让楚寻害怕了起来,他上前想问问陆景修哪里疼,结果被大妈拦住了,说人被撞了怎么能随便动。
楚寻赶紧打电话给何煜,今天何煜正好值班。
楚寻蹲在陆景修旁边,陆景修也没吭声,楚寻彻底怕了,难道把陆景修撞死了?他虽然很讨厌陆景修,但是从没想过要把陆景修怎么样。
楚寻一边握着手机一边放声哭,声音大的围观群众都侧目。
可能终于是被这哭声惹烦了,陆景修终于转头,他似乎辨识了一会才认清眼前的人是谁,小声说:“你哭什么。”
楚寻没听见,眼泪依旧跟泄了的洪水似的,滴滴答答的。
陆景修感觉有几滴眼泪都飚到自己脸上了,有点心累,忍痛喊了一声:“别哭了。”
楚寻终于被喝止住了,他泪眼婆娑的,一双大大的桃花眼里盛的都是泪水,哽咽着说:“陆景修你没死啊。”
陆景修不想说话了,他头有点晕,但是腿更痛,他试着想起来,结果小腿痛得他眼前发黑。
楚寻虽然哭得厉害,但是一直关注着陆景修的情况,看着陆景修想起来,连忙让他不要乱动,说何煜一会就来了。
陆景修默默无言。
没过一会,楚寻看到何煜带着一队人小跑着过来时,心里倒是稍稍安定不少,旁边围观群众也渐渐散开了。
陆景修被担架车推到医院,全身检查一遍以后,结论为小腿骨折,加轻度脑震荡。
给陆景修打石膏的医生也见过陆景修几面,弄完之后便让他住院观察一晚,没什么大事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期间交警来了,何煜陪着楚寻处理事故,其实这事说起来也不是机动车的责任,那块的红绿灯坏了几天一直没人修,一直亮着红灯,本就存在安全隐患。
但是机动车撞到人通常都是机动车全责,毕竟机动车上路都有强制险,保险公司一赔便了事,最后交警便判定楚寻全责,负责陆景修的医疗费用。
楚寻拿着判定书颤颤巍巍地签了字。
全责的楚寻回医院给陆景修陪床。陆景修躺了一会,头还有点痛,何煜不在,让陆景修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