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串名單聽得姜文君冷笑一聲,「一來就擺這麼大陣仗,看來這次對方很有信心啊。」
佑寧知道這些都是沖自己來的,有些愧疚與忐忑,她仔細回想了一番,確定自己回宮之後並未做什麼有違宮規之事。
姜文君看出她的心思,寬慰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佑寧不必自責,我們且去看看這唱的到底是哪一齣戲。」
她從容不迫的模樣讓佑寧也安心不少,「好。」
兩人來到慈寧宮。
還未進門,便聽見殿內傳來女子哭泣的聲音。
佑寧暗猜,敢在太后面前這般不顧儀態,哭哭啼啼的,要麼是地位夠高,有恃無恐;要麼是不懂規矩,不知畏懼。
若是前者,這場戲背後的水恐怕深不可測;若是後者,只能說明哭泣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棄子。
踏入正殿,眾人圍坐中間。太后居正位皇后位於她的右手邊,兩人下方是姚貴妃與德妃,兩位昭儀坐在再往下的地方。
而海美人則跪在殿內,一臉哀怨地哭泣。
佑寧的目光悄悄從眾人臉上掃過,將她們的反應都記在心裡,隨後垂眸規矩地同正位的兩位行禮。
「淑妃,你可知哀家今日叫你來所為何事?」太后率先發問,她保養得宜的臉上辨不出喜怒。
「回稟太后,不知。」姜文君回答說。
「那你呢?」太后的目光又落到了佑寧身上。
佑寧挺直腰背,「回稟太后,佑寧也不知。」
話一出,姚貴妃突然嗤笑一聲,插話道:「佑寧?這名字可真敢取。」
佑寧看向她,未見怯懦姿態,目光堅定不閃躲,好像無聲地詢問她,在笑什麼。
佑寧會如此是因為她明白,此時此刻,在這坤寧宮內,自己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姜文君,露怯會使其落於下風,所以她必須把氣勢拿出來。
姚榮音本以為佑寧會難堪,不料是這種反應,讓她坦蕩的目光看得微惱,竟是直接甩臉色,不管不顧地開始發火,「淑妃你昭明宮的人怎麼回事?誰允許她這麼直勾勾地盯著本宮?來人,給我掌嘴,好教教她規矩!」
然而,殿內的侍女與太監,無人敢動。
姜文君不咸不淡地掃了她一眼,道:「我宮裡的人禮儀不夠我自己會教,不需要姚貴妃越俎代庖。」
「你!」
「貴妃,你逾矩了。」皇后倏地開口打斷姚榮音的話。
她的聲音不大,平緩但充滿威嚴,一句話就讓姚榮音偃旗息鼓,恨恨地瞪了佑寧一眼。
眼見人消停下來,太后揉了揉眉心,道:「她們都不知道,海美人,你自己說說吧。」
「是,」跪在下方的海美人長著一張極具異域風情的臉,哭起來不如大慶女子那般梨花帶雨,惹人心疼,卻也別有韻味,「今日一早妾身去尋靈園探看養在那的兩尾白珊虹魚,誰知發現那兩尾魚已經死了……問過尋靈園昨日當值的宮人才知道,昨日只有淑妃娘娘昭明宮裡的人去過。」
眾人的目光落到了佑寧身上。
佑寧背心微微發涼,昨日她與回春離去時那兩尾魚還好好的,不過一晚就沒了。
這是給她的下馬威。
「妾身的家鄉離大慶相隔千里,每每佳節團圓時刻,只能看看這兩尾『同鄉魚』以寄託思念,卻不想如今這最後一個念想都沒了,」海美人繼續道,「太后娘娘,其實妾身自己如何並不重要,既入大慶,妾身此生便是大慶人。然白珊虹魚是安善為賀您大壽進貢的,代表著大慶與安善的友誼,也代表著安善對您與聖上母子情深的歌頌。如今它們無故死亡,妾身內心著實不安,怕只怕此乃不祥之兆,這才求到您面前來,只盼著您能留心身邊,福壽安康。」
這番話說得可謂十分精彩,直接將兩尾白珊虹魚的死架到了不可不理的位置。若不是她話里的矛頭直指自己,佑寧甚至想要同她好好學學說話的藝術。
海美人乃安善國貴族出身,來大慶和親,被文宗收入後宮。安善國勢弱,她獨身一人來到大慶,無依無靠,既不值得人拉攏,又融不進後宮之中,平日裡只能看探看同出於安善國的白珊虹魚以平復心中的失意與哀愁。
是以她今日所說,邏輯自洽,合情合理。
「對海美人的話,你有什麼想說的嗎?」太后問佑寧。
佑寧道:「佑寧昨日酉時離開尋靈園,離園時白珊虹魚並無不妥,這一點值守宮人可以作證。回到昭明宮以後直至今日並未出過宮門,佑寧沒有動手的時間。」
姚貴妃冷哼一聲,道:「還需要你親自動手嗎?你這個克盡天下人的災星,往尋靈園一站就夠了呀。」
第16章16。暗涌
佑寧知道今天這戲唱得是哪一出了。
她身上最大的問題就是碧霄道長的那一句「災星降世。」
所以後宮中人不需要找別的藉口,盯緊這個罪名就夠了。哪怕人人都知道姜文君敢把人接回來必定是有文宗肯,但是他人不在,聖旨未下,她們就還有下絆子的機會。
皇家的資源多但是有限,皇帝的愛也同樣有限,不論是男女之愛還是親子之愛,多一個人就多分出一杯羹,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就必須在文宗結束巡視前把佑寧按死在「災星」這個名頭之下。
當然,能藉機拉下姜文君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