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衰曰:“为什么?”
文公曰:“叔姬,卿也知道,今年十六岁了,尚待字闺中,寡人欲将她赐予爱卿,爱卿以为如何?”
赵衰连连摇手道:“不可,不可。”
文公曰:“为什么不可?”
赵衰曰:“叔姬乃千金之体,臣乃武夫一个,凤凰岂能配蛤蟆?”
文公曰:“卿不必自谦,卿文武双全,世间难寻。要说不配,真正不配的是叔姬!”
赵衰曰:“叔姬风华正茂,臣乃糟老头一个,实在有些不般配!”
文公曰:“卿比寡人还老吗?寡人能娶怀赢,卿为什么不能娶叔姬?”
赵衰曰:“臣斗胆高攀一下,你我与介子推,可有八拜之交呀!由此而论,臣是叔姬叔叔,岂能乱伦?”
文公曰:“就说你我是结拜兄弟,叔姬该唤卿一声叔叔。怀赢问寡人叫什么呢?她不只是寡人外甥女,还是寡人侄妇,寡人能与怀赢喜结连理,卿为什么不能和叔姬喜结连理呢?卿不要多想,去吧,快去报与老父知道,早些来行聘礼。”
古人有言:“运去金变铁,运来屎变金。”文公自从诛了吕、郤,时来运转,失散多年的儿子和闺女找到了,一个做了世子,一个做了赵衰内子。
翟君闻文公嗣位,遣使称贺,送季隗归晋。有道是“久别胜新婚”,文公与季隗,折腾了大半夜方交颈而卧。
文公突然想起了与季隗相别时的约言,曰:“咱们相别几载了?”
季隗曰:“八载了。”
文公笑曰:“犹幸不及二十五年。”
季隗亦笑。
齐孝公见翟君将季隗送归,亦遣使送齐姜于晋。小蜥及侍奉齐姜的那一班宫女亦随齐姜来到了晋国。
与季隗相比,文公与齐姜,算是小别,就是小别,也有二年时间。
一来齐姜比季隗年轻,二来比她貌美,文公分外喜爱,玩得连朝也忘了上了。怀赢有些不乐了。文公忙将齐姜如何杀婢,如何将他灌醉让狐偃等人将他劫出齐都之事,细讲了一遍。
怀赢叹道:“真是一个奇女子,妾不及也。”忙宴请齐姜,殷殷劝酒。喝到正浓之时,怀赢突然说道:“主公,像姜姐姐这等贤德、这等智慧之女子,天下无双,妾愿让出夫人之位。”
齐姜忙道:“不可,不可。论出身,夫人乃秦君千金,出身高贵;论貌、论才、论德,吾更是望尘莫及。千万别说让位之语!”
怀赢道:“凡事都有个理儿,小妹虽贵,然主公娶姐姐在先,娶小妹在后,夫人之宝座,理应姐姐来坐。姐姐若是硬要谦让,小妹这就打道回秦。”
齐姜见她出于真诚,略思片刻道:“夫人实在要让出夫人之位,那就让给季隗姐姐吧!一来,她是先配;二来,又生有儿子。”
怀赢要让出夫人之位,乃是出于对齐姜的敬重,今见她又要让给季隗,便有些不乐了。然,话已出口,岂能收回!
“姐姐既是这等说,那就让季隗姐姐做夫人吧。”怀赢违心地说道。
别人不知道怀赢是违心,反称赞她高风亮节。
叔姬,不,她是赵衰之妻,应该叫赵姬了。
赵姬见怀赢、齐姜如此贤德,便也要做一贤德之人。夜来向赵衰说道:“妾听说,夫君在翟之时,曾娶有一妻,名叫叔隗,与季隗娘娘乃一母同胞。如今,娘娘已经归晋,何不遣人把叔隗姐姐母子也迎回来?”
赵衰辞曰:“蒙主公赐婚,不敢复念翟女也。”
赵姬曰:“此乃世俗薄德之语,非妾所愿闻也。妾固贵,然贵也得论个理儿。叔隗嫁君在先,岂可怜新而弃旧乎?”
赵衰曰:“夫人别急,这事容为夫再好好想想。”
赵姬曰:“不用想,就这么定了。一个月之内,希望能见到叔隗姐姐。”
赵衰口虽诺诺,却不肯去接叔隗。
一个月一晃而过,仍不见赵衰有所行动。赵姬乃入宫奏于文公曰:“妾夫有妻在翟,名叫叔隗,君父您是知道的,女儿几次劝他将叔隗母子迎回,他不听。他这样做,乃是将不贤之名,遗于女儿。女儿不愿担当此名,望君父为女儿做主。”
文公笑曰:“我儿果然贤德,为父成全你。”当即遣胥臣为使,去翟迎接叔隗。
叔隗母子到晋之后,与赵衰相聚,方知迎她来晋,乃是赵姬的主意,对赵姬感激涕零,登门相谢,长跪不起。赵姬硬将她搀了起来。
是夜,赵衰欲要宿于赵姬寝处,被她赶了出去。一连三日,日日如此。
到了第四日,赵衰恐又要遭“逐”,满面堆笑曰:“承蒙夫人厚爱,愚夫已经陪了叔隗三夜,今夜无论如何得陪陪您了。”
赵姬曰:“陪一陪也好,妾正有话要和夫君商议。”
一番云雨之后,赵姬枕着赵衰的臂弯,喁喁私语道:“妾想把内子之位让与叔隗。”
赵衰吃了一惊道:“为甚?”
赵姬道:“彼长而妾幼,彼先而妾后,长幼先后之序,不可乱也。且闻其子,年已长矣,而又有才,自当立为嫡子。妾居偏房,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