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并无得意的神色,仍旧清清淡淡的道“只要你不作乱,不惹祸,咱俩是公平做生意,算不得谁非得唯谁的命令是从。”
从姚记杂货铺出来,于孟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不是他的错觉,暗中确实有人。
他看似平静,可在和姚黄对坐的时候,浑身一直处于警戒状态,连寒毛都是竖起来的。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必是上次和自己对战的那个叫高壑的无移。
所以刁老二是个傻子,姚黄看着年轻,又是个女流之辈,可她却不是那么好糊弄和好欺负的。
还诈降,她会蠢到完全相信自己这帮马匪
她会毫无准备的把自己引荐到姚阔跟前
连她都这样警醒了,就更别说姚阔了。
还想弄死姚阔取而代之,真是做梦。
难得今日休息,徐盛打定主意睡个懒觉。
他虽在城中有自己的宅院,可那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他自己轻易不回去,反倒越和别的兵士一样,吃住都在营里。
但一大早,他就被喧嚣声惊醒了。
在军营里待了数月,虽没上过战场,可受这里严谨气氛的影响,他也早就修成了警醒的本能。
一骨碌从大通铺上翻身蹦起,问“外头出什么事了”
一个营房里住着几十号人,这会儿其他人也都跟着醒了。
侧耳听了听,其中一个略微年长的老伍长道“我听着像是孙大喇叭的声气儿。”
孙大喇叭是个老兵,平素瞧不出来有什么个性,但因他说话天生中气足,寻常说话也高嚷大嗓的,哪怕再心平气和也像是在和人吵架,所以人送绰号“孙大喇叭”。
军营训练的时候多是让他带着喊号令,也算是挥他的特长了。
只是这会儿又不训练,他喊什么呢
孙大喇叭喊的就是大白话,却是四字一句,还有点儿合辙压韵,非常容易懂。
比如他来回喊的几句就是为何当兵保家卫国。国家兴亡,人人有责。国泰昌隆,民安乐业,一人当兵,阖家光荣
孙大喇叭嗓门大,又绕着营地不停的喊。
且内容又不长,哪怕没听到的,他走几个来回,诸人也都听清了,并且因内容浅显,琅琅上口,哪怕不识字的,很快也能跟着默读几句。
有人便嗤笑道“这是谁让孙大喇叭喊的不会是大将军身边的那个小白脸吧”
他所说的小白脸,是指姚阔身边的监军陈项。陈项是从京城派过来的,既是监军,也负责军中文书等工作。
他其实年纪不小了,比姚阔还大着几岁,可他是文人习气,不像姚阔那样不拘小节,也不似姚阔那样一看就饱经风霜,且不论什么时候,文人风骨不堕,身上衣裳总是一尘不染,纹丝不乱,行动坐卧也十分精致讲究。
和军中这些糙老爷们们自然格格不入,所以军中私下都管他叫小白脸。
有人接话道“我听着不像,小白脸的作风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说话向来之乎者也,一嘴的酸腐味,更别说他写的那一笔字了,跟鬼画符似的,也就他自己天天捧自己臭脚,一副天底下他第一的臭屁样。他能写出这样浅显通俗的大白话来”
“也是,再说了,他向来自认高人一等,何曾把你我这些人看在眼里天天捏着鼻子,一脸嫌恶痛恨的模样,看哪儿哪儿不顺眼,他会关心你我为什么当兵”
“那是谁写的大将军手底下倒是有几个白胡子的先生,可他们跟着大将军在北蒙关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想起来念叨这些东西了”
很快话题便被岔开来,纷纷议论起“你为什么当兵”来。
一提这个,众人都一肚子苦水。
不外是家里穷,孩子多,实在养不起了,只好跑来投军,再不就是家里是军户,几丁抽一,那是打从出生就注定的命,没跑儿。
再不就是交不起徭役,只得以兵役来抵的。
一来二去,也就在军营里扎了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更不知道自己当兵的意义是什么。总之就是随波逐流,到哪儿会说哪儿会。
倒是头一回听说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还什么“一人当兵,阖家光荣”。
很快众人又讨论起来,这话也没错,有国才有家,自己虽然是个臭当兵的,到了外头世道,百姓害怕,官员们既轻视又瞧不起。
可没有他们在这儿死守北蒙关,北戎一旦挥兵南下,大楚早就生灵涂炭了。
虽说现在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可一旦北蒙关失守,别说安居乐业了,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是必然的事。
所以他们肩负的责任还是挺重要的。
姚阔背着手,听着自己的手下在那儿议论纷纷,甚至争得面红耳赤。
给兵士们上“思想政治课”这主意自然是姚黄提出来的。
姚阔虽然不甚赞同,但却无条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