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爽虽说一肚子的八卦,不过,却也知道轻重,声音压得很低:“说起来,李世民好像在家里也很有些地位,除了李建成跟李元吉之外,跟几个年长的兄弟姐妹关系都很好,柴绍那小子也因为李秀宁的关系,比较倾向李世民!”裴爽前两年跟柴绍有过冲突,裴爽还吃了点亏,李秀宁又是适龄贵女中极为出色的一位,多有爱慕者,裴爽虽说没见过李秀宁,但是对柴绍不喜,难免生出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上的感觉,因此,说起柴绍来,语气就显得有些酸溜溜的。
裴宣一边听着,一边问道:“李世民是什么时候来洛阳的,怎么我们一直没有得到消息?”
裴爽也是皱了皱眉:“没听说这边唐国公府有人住进来啊?总不能他是刚到,或者是住在客栈之类的地方吧!”他神情有些阴郁,哪怕在外面表现得与纨绔子弟无异,但实际上,作为裴蕴下了大力气培养的儿子,怎么可能只知道吃喝玩乐,因此,这会儿琢磨了一下,说道:“圣上并没有召唐国公或者其家人进京,只怕他是私自进京呢!不过,毕竟李世民不是唐国公世子,他跑到东都来,也算不上违规。”
明面上,唐国公并没有多少实权,但是陇西李氏多年积累,声望很高,李世民这一来,便有许多人凑上去套近乎,张玉书因为顶着的不过是张须陀族侄的身份,连跟李世民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李世民之前跟他对视了一眼,却觉得张玉书此人不是池中之物,这会儿又问了边上的人张玉书的来历,竟是生出了爱才之心。
因为是次子的缘故,即便魔相宗前任宗主长孙晟将宝压在他身上,佛门对他也颇有亲近之意,但是,终究在名分上有些不足,不比李建成生为嫡长子,有着天生的优势,族里的资源大半都倾向于李建成,这次江南生乱,李家趁机安插了不少人手,这些人泰半是支持李建成的人,这让李世民生出了忧患之心,因此便琢磨着,趁着这次到洛阳,看看能不能拉拢些人才,好跟李建成对抗。
在他看来,张玉书不过是地方豪族出身,这次平叛立下大功,即便是仗着张须陀的威望,也不过是升了一级,心中定然有怨,若是自己能与他交好,日后起事,己方岂不是平添一员大将,因此,竟是往张玉书那边走过去,脸上带着笑道:“张大将军族中又出了一个英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二公子谬赞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在道门早就听说了佛门的打算,将李世民视作对手的张玉书这会儿自然也没这个资格拿乔,赶紧说道,“不过是有点匹夫之勇罢了,不足为奇!”
“张兄实在太谦虚了!”李世民见张玉书斯文有礼,更是欣喜,不过很显然,在这样的场合下招揽并不合时宜,因此,便道,“听说是张兄打下的吴郡,我素来喜好武事,也有意从军,日后有暇,张兄可否与我仔细讲讲?”
张玉书也是笑道:“只要二公子不嫌我口拙就行,若有二公子到访,寒舍必是蓬荜生辉!”
两人又你来我往谈笑了一阵子,李世民又去跟其他人打招呼,张玉书身边的一个年轻公子有些羡慕地看了张玉书一眼:“玉书你果然是好运气,竟是得了李家二公子的青眼!”
张玉书却对李世民这等所谓礼贤下士的态度气恼不已,他将李世民当做对手,李世民却是拿他当做可以招揽的下属,这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不过,这也难怪,四大门阀里面,独孤阀后继无人,宇文阀固然强大,但是大半实力竟是在杨广的信任上,宋阀偏居一隅,李阀却是在关中经营已久,根深蒂固,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朝堂,都颇有实力,而张玉书这边,暗地里潜势力固然不小,但是明面上,大家却只当他是个运气比较好的年轻人罢了,以张须陀那等不通人情世故,四处得罪人的性子,哪能庇护张玉书多久,说不得张须陀有个三长两短,张玉书就能被张须陀的政敌给活撕了。李世民向张玉书示好自然是屈尊,张玉书这般想法若是叫人知道了,那简直就是不知好歹了。张玉书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依旧带着微笑:“二公子只怕也就是临时起意,回头只怕连张某人是谁都不知道了!”心中却在咆哮,你今日居高临下,他日,定叫你在我面前俯首!
裴爽也看见李世民跟张玉书说话,却是扯了扯裴宣的手:“阿宣,那李世民竟然敢挖你的墙角!”
“胡说什么呢!”裴宣不由哭笑不得,心中却是冷笑,只怕李世民这一番举动,已经遭了张玉书的反感。张玉书看起来性子平和,骨子里却是极高傲的一个人,这等人固然一时会蛰伏,但是,李世民如今何等身份,如何能叫他屈服,岂不是笑话!不过这也说明,道门此番动作掩饰得不错,起码李阀没有得到半点消息,要不然,只怕李世民见到张玉书的第一想法不是收服,而是杀之而后快了!
失败的晚宴
如今天下纷乱,东都这边看似平静,实际上也是暗潮汹涌,若是杨广还是当年的晋王,大家倒是还相信杨广能够翻身,重整山河,问题是,杨广登基以来,本事没长多少,幺蛾子却是弄了一堆。聪明人往往容易钻牛角尖,杨广又不是什么善于纳谏的人,因此,做事手段愈发偏激,加上底下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有的是有意欺上瞒下,有的却是因为恐惧他的刻薄寡恩,因此,如今杨广即便没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差得也不算多了,朝中固然有些忠臣,但是,他们忠诚的多半是大隋,而不是杨广,即便忠于杨广的,以他的性子,稍有什么逆耳的话,便动辄得咎,还有就是几大门阀的有意打压,如今朝中可以说是乌烟瘴气,哪有原本开朝初期的清明。便是裴矩,以他的身份还有性子,很多时候,也得对杨广违心讨好,毕竟,不依人主,大教难支,杨广一天是天子,就一天代表了正统。裴矩除了想要建功立业之外,又是一心希望一统魔门,将魔门的政治理念发扬光大,杨广那边,自然还是得曲意敷衍着。
天下大乱在即,自从陈胜吴光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刘邦更是从一个市井流氓摇身一变,变成了真龙天子,很多人对于造反当皇帝这种高风险,更高回报的事情就有了更多的热情,何况,隋朝本就得国不正,相比较于其他的朝代,恨不得打得整个中原人口都要减少个大半,才能最终开国建制,隋朝简直是来得太容易了,甚至连比较大的兵变都没有,杨坚付出了一个女儿一生的幸福,顺顺利利干掉了皇帝,自己就坐了上去,因为一系列的妥协,甚至朝堂上都没有发生什么动荡。这固然是和平演变,但是一大堆的不稳定因素却依旧不稳定,甚至随着杨广急功近利到近乎倒行逆施的执政手段,原本的稳定因素也变成不稳定了。
起码南北朝那会儿折腾的时间很长,几乎是战乱不休,底层的百姓自然更希望获得安定的生活,结果杨广一上台,大家甚至觉得就算造反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底层一动荡,自然很多人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