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外面那男的打发后,曾希儿重新恢复了往常的表情,到卧房取出杨柳枝和拭巾,一丝不苟地仔细进行洗漱。
尤其是左侧脸颊。
在花费了小半个上午的时间,收拾好店铺之后,曾希儿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已近未时。
怜影约莫在半个钟头前离开宅子,不知是径直去到红院里梳洗,还是如昨夜所言到北青安街瞎逛。
姐妹二人的作息冲突,白天很少有机会相聚。
只在凌晨固定时分,一个早起磨豆腐,一个下工不陪夜,才能短暂地说上会儿话。
弦月的微光下。
曾希儿一如既往地推开木窗,点燃油灯。
四邻也隐约传出磨豆的动静。
尔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木屐撞击地面的脚步声。
曾希儿提前拉开了门栓,让门虚掩着。
稍后,一名绿衣女子推门而入,没等把灯笼放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哎,那大夫可真俊啊。”
“谁?”
“就昨个和你说的,北青安街新开了家药坊啊。”
“哦。”
“我在院里待了这么些年,长成这样的男子竟还是头一回见。”
怜影利落摘下灯笼的外壳,一手熟练地更换着蜡烛。
“他要是来红院里听曲,包括我在内,姑娘全得抢着免单。”
“那他医术如何?”
“应该还成吧?”怜影愣了愣,“问诊的模样挺像位大夫。穿着身山岚色深衣,地上还竖着把古朴厚重的剑。仿佛……传奇里走出来的人物。”
“听着很像庸医。”
“医术暂且不论,陆大夫的医品至少是一等一的好。”
“他开药方打折?”
“无论诊金还是药费,都让病人看着给。”
曾希儿推磨的动作慢了半拍。
“世上竟有这种好事?你在他那儿开了什么药?”
“姐姐又没病,上那药铺不过是蒙着脸在门前排队,欣赏美景罢了。”
“蒙着脸,没被人认出?”
“绝对没有。”
“脂粉仙娘,上哪儿都风光无限,就这么被一块布全遮?”
();() 怜影瞟了曾希儿后背一眼,自己起身提桶,往脚盆里倒水。
“有时在想,你要是生来男儿身就好了。”
“因为力气大,能做更多豆腐?”
“因为那样一来,我当初就不必瞧你可怜,像疼惜亲妹妹似的护着你一路寻亲到成都;因为那样一来,我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日日被你呛嘴。”
曾希儿推磨的动作大了起来,半晌没有回应。
“你不就是想时刻提醒我,这生计不体面,逼我早些与你筹谋如何赎身吗?”
怜影红唇微启,似有泪光从两旁滑落。
“妹妹,我签的是死契。”
“只要是人定下的契约,总能找人解开。”
“难怪你愿同那卫八郎做戏,原来是为了我?”
怜影气极反笑:“我猜,我现在应该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紧紧地把你抱住。”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