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希调皮,常在母亲跟前当着哥哥的面背诵,把曾慕羞得脸红耳赤,作势来打。
待到顽皮劲儿下去了,再跑去草丛边上数蚂蚁。
结果蚂蚁数来数去不超过十只,哥哥又一头埋进书房里练字。
他便只能望着两家的院墙,畅想自己长大以后,在竹马哥哥与青梅姐姐的婚宴上,当众把李太白的《长干行》完整背一遍。
两家宾客肯定会把他夸得比哥哥的脸都红。
但之后发生的事,他尝试理解了很多年,依然没能完全理解:
——仙朝是什么?
——二圣是谁?
——蒙古老爷们怎么走了?
——科举是啥?为什么取消它?
——青梅姐姐为什么替刘老爷来向我家借钱?
——刘家败了是什么意思?
——我家的牙行蒸蒸日上?
——我家也败了?
——娘,哥哥跟爹还会回来吗?
那年青梅姐姐十四,曾希六岁。
她爬墙绕开看守曾宅的坏人,将他接到身边照料,说,这是哥哥在牢内的嘱托。
();() 他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何不能继续留在母亲身边。
母亲却仿佛知道了自家的命运,对他没有任何挽留。
直到两天以后,夜里的一场大火,将留守的女眷幼子焚尽。
除了自家的亲人,同族其余几家亦被集中在内。
姐姐当时便说,这一定是仙人放的火。
“只有仙人才能把火势控制得像烧菜一样精细,想烧哪边烧哪边。”
曾希紧盯着一墙之隔的可怕火势,下半身不知何时失去了控制。
怜影帮他清理时,惊叹道:
“这副模样……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母亲与哥哥在时,没有人会问这个问题。
他误以为众人都是这般,也从来不问。
逃难路上,姐姐为了保护他,虽仍当他是弟弟,却将这方面的知识详细介绍了一番。
于是,曾希混乱了。
他对于性别差异的理解,如同面对上述那些扑朔迷离的疑问,始终无法洞悉。
直到那晚——难道不好的事情,从来只发生在夜晚?——姐姐带着他借宿在一座庙里。
不曾想,那主持竟是个假和尚,待月黑风高,便想对姐姐行侵犯之事。
他眼见那和尚脱下裤子,身体起了变化,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反胃——
以及仇恨。
他毫不犹豫地捧起一个木鱼,狠狠地朝那恶人的头颅砸去。
却被那假和尚轻松制服,摔翻在地。
这时,姐姐趁假和尚不注意,端起一座石观音,朝他后脑勺砸去。
她独自一人,尽情地砸了好一会儿,将满腔的怒火尽数释放,然后才转向身旁呆滞的曾希。
姐姐一边紧紧抱住他,一边安慰他道:
“如果有官差追查,记住,人是你杀的。”
之后,他们继续行程,千难万险熬到了成都。
为了苟活,改取贱名的刘小花与红院签下死契,泪流满面地问他往后有何打算。
曾希说:“我想留在你身边。”
代替哥哥做你的竹马,像你保护一路那样,保你此生平安。
顿时,怜影破涕为笑:
“那便做我妹妹,替我出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