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希快死了。
准确地说,三刻钟前他就该死了。
当曾希与张珪在宫城附近不期而遇时,虽然他机智地觉察到危险,并迅速逃离现场。
但由于腿部不便,又背负着一个成年人,他很快便被慌乱的百姓冲撞,摔倒在地。
几十名船工如同逃难的蚁群,慌乱中无从选择,一个接一个从曾希单薄的脊背上践踏而过。
每一次踩踏,都像是对他生命的一次凌迟。
曾希放弃挣扎,紧紧地将怜影护在怀中,准备迎接船工爆炸的冲击。
他内心深处甚至期盼那一刻的到来,以便永远从苦难中解脱。
但爆炸并未发生。
近十位仙人呈追逐状,陆续跃过半空。
很快便有一位折身返回,召出两道石墙,困住了底下的船工。
此人正是冯忠全。
他简单问了两个问题后,船工们集体下跪,恳求这位仙人解开他们身上的爆炸法术。
冯忠全答应了。
大成以下的血燃泪傀,解法有两种。
对于死傀,只需破坏尸体的头部,便能使其失去效力。
对于活傀,则得先将其变成死傀,再破坏头部。
当然,像冯忠全所展示的这样,直接以灵箭术精准击破活傀船工们的脑袋,亦能一步到位。
若将血燃泪修至大成,解除方法便只有“血肉分离”——失去血液媒介的肉块,无法被施术者燃爆。
不过眨几次眼的功夫,冯忠全便完成了活傀清理。
待他离去之后,曾希艰难地从尸堆中爬出,竭尽全力将怜影拖离这片恐怖的场景。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能存活。
只能自我安慰:或许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不屑于对路上的小虫施展手段。
“左右不过是两条贱命,死在哪里有什么区别?”
热浪从身后袭来,竟如冰泉般将心里的火苗浇熄,险些令曾希失去归家的渴望。
他背着怜影,又朝前边走了一段。
见到一间眼熟的民宅,立刻抱着姐姐躲进了门前的柴垛里。
成都正值盛夏,即便远离宫城的大火,空气中依然弥漫着难以忍受的炎热。
曾希抬手擦去眼睑下的汗水,对怜影道:
();() “上下左右全是木头……你我也算躺进了棺材里,不是孤魂野鬼。”
他凝视着卫家老爷先前藏在此处的真君碎像,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脱生死的平静。
盯得时间久了,他与那碎像仿佛建立了某种奇妙的联系,在真君头部捕捉到一丝奇妙的微动。
那原本静默的嘴角似乎正轻轻上扬,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扑通——”
某人分心之下一脚踏偏,在屋檐上翻滚数圈后,略显狼狈地跌落至民宅之外,撞乱了主人家门前原本整齐叠放的柴堆。
曾希起身一看,竟是先前在青城山上驾云、送他们到仙仁堂就诊的那位少年仙师!
然而,即便认出了王璟山,他的身体依然在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的曾希,犹如一只惊弓之鸟,敏锐地觉察到命运突如其来的转折。
于是他低下头,再次望向碎石。
石雕平平无奇,头部除了模糊的五官,哪有什么笑容可言?
“你们……”
目睹二人如此凄惨的模样,王璟山本欲开口询问。
但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立刻朝着宫城的方向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