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又一截枯树枝折成一粒一粒握在掌心,云渡不禁心浮退意:“公子大概是不知道我回竹月深了吧!”
“其实,他也没有每个节日都在竹月深过。”
“他那么忙一个人,兴许连今日是什么日子都没留意呢!”
“他身体又不大爽快,即使收到了我离开苏府的消息,一时也赶不回来见我吧!”
“其实,他也没有说过会陪我度过每一年的每一个重要的日子,心里的理所当然不过从往年的事迹中及大伙的凿凿之言里形成,怎么能自我笃定?”
“其实……”
霞光穿透半山云层,爬到云渡的身上,晃了她视线之际,她的遐思戛然而止。
心道再这么胡乱揣摩下去,恐怕要将已有的情意掰碎如醒后梦境,虚实恍惚。
就算今日她一厢情愿了,公子那句“等你处理完与苏诫的瓜葛,我便让你见我真容,许你我之所有”的话依然真切无疑。
公子心有江海,儿女情爱自不是他生命的全部,她不应该用自己等待慰藉的思想去揣测他的行为。
欲为一体,就该有同等胸怀。
如是一思量,云渡一把丢了手心里的木棍碎屑,拍衣站起,面朝浩瀚云海懒懒舒展了一下麻木的腰背:
转转胳膊,踢踢腿,小腰扭一扭,叉腰深呼吸……
转身,夜色笼罩身后。
眼前向她绽放华彩的,是满山坳的五彩的花灯。
沿山门处的白石小径一路绕去,两旁光芒照耀。
裙裾提起,将将迈出几步,丝缕清雅药香却突然从后裹挟上了她盈美的身躯。
云渡心尖猛地一搐,感觉心跳停了停。
缓缓仰高的视线上方意料中出现了一盖青色纸伞的刹那,一副如常淡雅的容颜立时像芙蓉花朝阳绽放,停顿须臾的心脏紧接着便怦怦擂动。
沙场战鼓仿似都没有这般激烈。
云渡深呼一息,转身一把抱住身后之人:“还以为您不回来了。”
声音软软涌在一方幂帘之间,如山涧清泉滴渗进绵软青苔上,清凉,湿润。
依偎的那方胸膛,其下一颗心先是缓慢地搏动,转而激烈如她。
然而他却没有回应她经过酝酿而奋起的热烈,只淡淡道:“等很久了吧?走,回去。”
言语不紧不慢,堪比轻轻拨动的琴弦清雅,一如从前。
放开宿屿,云渡没有感觉失望。
冷冷淡淡的公子没有拒绝她冒犯,已然是对她僭妄行为的纵容了,她欢欣都来不及。
如此,无疑便给云渡上一刻微微动荡的思虑喂下了颗定心丸。
云渡习惯性地挽扶着药香充盈的男子的臂肘,往山坳深处缓步。
明耀灯火下,他优雅踩踏过白色的石板,青白色裾边像海浪一样卷着卷着地往前移动,脚下出的声音步步可闻。
云渡偷瞄着他修逸但有些孱弱的身体,柔声问:“公子怎么突然就出现了?都没看见你从山下上来。”
“我却看见你了。”宿屿淡淡,“以后不要花如此多时间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