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嘴又快了……”斯柠跪在桌侧,懊恼地摩挲着手指,“我不该急急地报出咱们侯府名头来的。姑娘,你罚我吧!”
王宛汐接过斯妍递过的茶杯,喝了口,漱了漱口,又接过帕子,擦了嘴。这几个丫头,她已经把她们当亲人看待了,她的处境一直很危险,她要做的事也是如同行走在刀刃上,一个不留神就万劫不复。所以在她这里容错率是很低的。
她低眸任由斯柠跪着,道:“你既已知错,那罚你在外院洒扫半月。这半月看你表现,若真能知错改正,再回内屋。”
斯柠一听要在外院半月,心里如被油煎般难受,可自己这咋呼的毛病若不改,只怕以后会给姑娘带来更大的麻烦。这罚自己得诚心领着受着。
斯妍看着斯柠那可怜样,想替她求情,终是没开口。
待宛汐叩铃结账时,伙计却说,她们的账,隔壁已经帮忙结了。
王宛汐冷声道:“伙计,我可有同意旁人代我结账?”
伙计一时语结:“没,没……”
“那便烦你把钱交还于隔壁,我们自己的账,我们自己结。”斯妍已帮宛汐把帷帽戴好,伙计听其声,不见其神态,只觉声音不容质疑。
“哈哈哈,我就说隔壁这位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你自不信。得,惹怒了我妹妹,看你怎么赔罪吧?”
爽朗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宛汐听着只觉有种熟悉的感觉。
“该罚该罚,我还以为是我家那顽劣的二妹妹。想着她最喜这盛宴楼的红熬鸠子,就点了份送过来。想不到是我耳拙听错了,竟是培之的妹妹,不但该罚,还该打。”另一个声音粗犷响亮。
随声音而至的是两个男子。走在前面的身穿一件蓝色菱锦锦衣,腰间系着一根靓蓝色兽纹银带,身材笔挺高大,俊朗而清晰的轮廓,眼睛明亮柔和,微微弯起的眉毛散着温暖的气息,脸上带着微笑,给人一种亲切融洽的感觉。
一看到此人,宛汐的心瞬间激动起来。
“五表哥!”她急切的取下帷帽,上前一步,哽咽地叫了一声。
这是她大舅舅的小儿子,张家排行老五的张怀远,字培之。张家被李修昌灭族之时,只有他因去北元游历而躲过一劫。
“怎么啦?小汐儿,几年没见表哥,怎的一见就哭了呢?”
张家第二代三子两女,到了第三代共有十个儿子,却只有王宛汐一个女儿。所以虽说王宛汐是侯府庶女,可张家第三代男孩子,自小就被家里长辈教导,要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好。
却不知怎的,小姑母一直抵触张家对表妹好,甚至为了这事跟张家人吵架。张家老太爷,老夫人既心疼做妾的女儿,又心疼身为庶女的外孙女,一想到王宛汐母女,就心力交瘁。张家小辈们因为心疼二老,对张姨娘也是有些不满的,这些年不自觉地减少了对张氏母女的关注。
算来,张怀远已两年没见王宛汐了。以前的小表妹平平无奇,唯唯诺诺,无趣得很。虽然因着血缘关系对她一直很疼爱,却总觉得有些东西被隔着。这次一见,竟让他对小表妹由然而生出了一种怜惜和保护欲。
“没事,就是好久没见表哥了,甚是想念。今日一见,仿若隔世,心中感慨。”可不就是隔世吗?王宛汐心知再是心痛,也不能过分表露,只得如是说。
“哎呀,是想念培之就好。我就怕是被我给气哭了,那我的罪过就更大啰!”旁边那青年戏谑道。
王宛汐这才细看张怀远旁边的男子,只见他身穿一件黑色蜀锦锦衣,腰间绑一根黑色戏童纹革带,棱角分明的脸庞呈健康的古铜色,身躯高大健壮,一双虎目坦诚有神。
前世的她唯唯诺诺,被拘于闺阁中,极少出来见人。连外姓闺中姐妹都没几个,更别说认识什么外男了。不过她回忆起前世,五表哥最要好的几个世家公子,又瞧着此人外貌,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心里有了计较。
“宛汐见过威远将军府尉迟二公子,让二公子见笑了!”王宛汐神情自然地往下福了福身子。
“你认识我?!”男子有些惊奇,自己好像从未见过这位武安侯府四姑娘。
“不识。只是对二公子早有耳闻。”女子朱唇轻启,笑意盈盈。
“喔?早有耳闻?说来听听。”尉迟帅煜心下好奇,双手环胸追问道。
“大名鼎鼎的文武双煞,如雷贯耳啊!”女子唇角微扬,眼神促狭,戏谑道。
“你怎么知道这名号?!你这……你可不能乱传,这个……可不能当真的……”尉迟帅煜一听,慌得直摇双手,脸上赫然黑红一片。
这名号还是他和张培之小时候,为了震慑比他们还小的几个世家公子,取的名号。那时候觉得响当当的,大一点才觉得取得臭,所以后来一直没用过。这么多年,从没人提起过。再一次听人提起,竟是个如花的小姑娘,真是糗大了。
“哈哈哈……”张怀远仰天大笑。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小表妹,有些疑惑,却觉得这样的表妹,真好。
王宛汐淡抿唇瓣,微绽梨窝,轻轻一笑。这一刻,是她重生以来,真正轻松开怀的笑。真好,一切都来得及。
身后的斯柠斯妍也是掩嘴大笑。
尉迟帅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眸看着张怀远那大笑的脸,气愤地啐道:“还笑?!真是屎不知自臭!”说完,一生气,竟转身走出小包间,去了隔壁房间。
啊?!竟还有这把自己比作屎的,这倒不至于……
“呃,你自己是屎就可以了,不要带上我。滚滚滚,我家小汐儿在这里呢,有辱斯文。”
张怀远骂完尉迟帅煜,转过身来对王宛汐说:“小汐儿,表哥悄悄地告诉你,这个盛宴楼是表哥开的。以后你想吃什么了,只管来。另外,你有什么事要找表哥,也只需给这楼里的伙计递个信便可。”
王宛汐轻轻颔:“五表哥,我知道了。”她没有推辞,也没有过多的客气,自然地应下了。
前世她与李修昌大婚前,才知道这盛宴楼其实是张怀远的产业。这五哥哥是位经商奇才,也是这上京城中有名的纨绔。他的私产遍布大庆和北元,甚至海外都有。
他虽生在低贱的商人之家,却生性洒脱,讲义气,桀骜不驯,因此结交了一大群朋友,其中不乏世家子弟和三教九流。李修昌最欣赏他,却一直没能把他收入麾下,甚至最后,张家被灭族,张怀远也因远在北元而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