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图一看就是数学老师,苏司盈怕涂鸦被别人看见,抬手把本子合上。
软皮的本子一旦被折,总是在合上的时候自己慢慢沿着折痕弹起。白以容的本子在合上的瞬间又自己打开,露出了大概是最常被翻开的那页。
苏司盈随意瞟了一眼,看见本子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趴在桌上睡觉,旁边有两个清秀的小字——
司盈。
发现自己课间小睡被人画下,苏司盈先是尴尬了一下,随即又觉得莫名的开心。
开心了一会儿,她实在找不出自己开心的理由,随手在白以容的书立里拿出一本英文字典,镇压在本子的封面上,不让它再自己打开。
上课前,白以容蹦蹦跳跳的回来,见到本子被压住,顿时明白过来,笑着对苏司盈说:“谢谢同桌。”
“是我该谢你,许阿姨说你什么了?”司盈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心头莫名又是一跳。
白以容小声说:“我妈啊,她说我做的没错。她前阵子听数学老师在背后议论她,说她工作这么多年还只是个班主任,心里对他也有点不高兴。”
苏司盈沉默,有些后悔自己没和数学老师撕个水落石出。
白以容坐下后继续轻声说:“早知道他这么说我妈妈,我就应该在办公室把话都说明白,让他承认自己错了。”她撑着下巴,微微扁着嘴,“不过现在也不错,数学课可以和你到答疑室自习,省得你看见他不高兴。”
“那你呢?你不上课也无所谓?”
“当然啊,能有机会和你单独在答疑室自习,比上数学课好多了。”她说完这句,微微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能和你同甘共苦很开心。”
同甘共苦。
这四个字一个一个地敲在苏司盈的心上,让她一时间不知作何应对。
自古以来,人与人皆是愿同甘,不得共苦,而白以容对她说——能和你同甘共苦很开心。
不知为何,苏司盈突然记起她先前说过的话,说是想要考一所大学,然后出去租个房子一起住……现在想想,好像自己也有点期待了。
上课铃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匆忙扭转过头,躲开了彼此的目光。
后面的贺东转了转笔,看着前面的两人,低头写题。
中午的时候,白以容一边吃饭,一边和苏司盈说悄悄话,告诉她数学老师找了她妈妈。其实,像她们两个这样惹恼老师的,按理来说都要被找家长。不过这两个闯祸的学生和班主任都是关系匪浅,别说数学老师得罪过班主任,就算没得罪,许阿姨也不至于把苏司盈的爸爸找过来,顶多让她们两个以后老实点。
如此一来,数学老师在学生那里吃了亏,涉事学生的班主任对此事放任不管,办公室同事还有人问这件事怎么处理……一时间,他对苏司盈和白以容的恼火不是一点半点。
他就不明白了,苏司盈毕竟是个后来的学生,可白以容是他一直带着的学生,平时乖巧的不得了,怎么就能和自己说那些话呢?
最可气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要说平时的考试,他可以给苏司盈低分泄气,但这样做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到了高三,最重要的考试只有高考,而高考的成绩,哪是他一个高中老师能决定的?
下午自习的时候,苏司盈正在答疑室向物理老师请教问题,突然有人找她去英语办公室。将老师说的解法记下来,她疾步赶去了办公室。班主任见她过来,带着她去了楼梯口。
“容容把事情和我说了,我知道你是受委屈了。小盈,阿姨相信你没有抄袭,所以你高考要拿出一个好的数学成绩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真的错了。”
大概没想到班主任会和自己说这些话,苏司盈怔了怔,才猛地点头。
“容容这孩子看着乖巧,其实一点都不老实,从小就上蹿下跳又练武又学散打,到处闯祸。这次我都能想到,肯定是她先惹的数学老师生气,才有了后面的事,你也别怪她,这孩子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
苏司盈连忙接话:“我怎么会怪她,要不是她,我抄袭就被定成事实了,我很感谢她!”
班主任看到她的反应,笑了笑,“那就好,快回去学习吧,马上就要一模了,考个好成绩给你爸妈看看。”
苏司盈的表情僵了一瞬后笑道:“谢谢许阿姨,我会努力的。”
回到教室,她抱着物理练习册的手,指骨凸出,撑得手背上隐隐现出青白色。
许阿姨显然还不知道父母离婚的事情,也对,离婚又不是结婚,何必到处宣扬。只是,她的一句话顿时将假装遗忘的苏司盈拉回了现实。
这一天下来,因为有着数学老师的事情,她一直宁可把自己投入到诬陷抄袭的世界里,也不愿意去想爸妈今天去办离婚手续。
她隐约想起来,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好像因为姥姥的事情吵了一架,最后闹到几乎要离婚。她当时特别害怕,抱着爸爸的腿,哭着喊着说:“我不要离开爸爸,也不要离开妈妈。”
无论妈妈对自己怎样,她曾经都是打心底依恋父母双方的。
只是这么想想……当初拖累爸爸生活的,好像是自己啊……
苏司盈模糊地记得,爸爸当时抱起了哭得眼睛都睁不开的自己,哄着她说:“爸爸不走,妈妈也不走。”
一时间,又起心酸。
她以为自己已经从过去以及上辈子的阴影走出,现实却明晃晃地告诉她——你没有。
一天的课结束,同行的几个朋友发现她情绪又有些低沉,祝慧君连忙收起耍宝的心思,和贺东到一旁严肃地讨论今天的物理大题,白以容则陪在她身边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