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隔壁院子人声骤然增大。
谢烨甩了甩手转头看去,恰巧与扶人出门的柏苍对视。
柏家才刚来的小媳妇将马大壮抽了一顿,看那架势那狠劲,要不是有他们在场,说不得直接要了人命。
这可不得了,柏家不仅要给马家一个说法,还得跟岭上人一个承诺。
不然这万一是疯婆子,日后见了人便抽可不行!
因此,在柏苍扶马大壮回屋时,看热闹的男人也跟着一道进屋。
不过马大壮在岭上本就没啥名声,烂人一个,也没几人是真心帮他撑场子,不过是想听听柏苍如何说。
毕竟日后他家小媳妇要在岭上过活,若真有什么疯病,今天能抽马大壮,明日就能抽他们。
如此作想的人不在少数,就连柏苍的亲亲四叔柏峻,都觉得自家最有出息的后辈要完了。
岭上人日子是难点苦点,但并非穷的过不下去,有些人家里藏得那好皮子,拿到府城就能换一二百两银子。
就是住在山里进出不方便,买粮食、盐油难些,各家在米面吃食上就比较省,可肉一年到头都不缺的。
此外,靠打猎为生,到底不比农户耕田种地安全轻松,一个不慎被蛇兽伤到,轻则落下病根,重则救不过来。
因此,山里的汉子讨媳妇尤为困难。
山里的女娃子都想嫁到山外,最不济,也要嫁到离山外近的寨子,就这,娘家还得陪好些嫁妆,不然自家孩子容易在婆家受磋磨。。
山外农户娶山民女娃为的啥,不就是图他们家女娃不要聘礼还陪嫁多么。
总之,山里汉子娶媳妇难,女娃想嫁到山外更难。
因着此一出,虽然山里人生孩子多,可养大的女娃没几个。
多一张嘴就得多吃粮,长大还得陪一大笔嫁妆,还要被亲家看不起,女娃还要被婆家立规矩磋磨······
柏峻坐在四方靠背椅上,吧嗒吧嗒抽着汗烟。
随着他一吸一呼,白色烟雾自口中喷出,在屋内缭绕。
旁边另一把椅子上坐着一干巴老头,歪着头微张着嘴,细微的呼噜声从他喉咙传出。
其他人或是站在地上,或是坐在炕沿,等着看柏苍回来如何说。
马大壮被扶进屋时,也不洗澡,脱了满是泥水的脏衣囫囵擦了擦,就光着身子躺炕上呻吟。
屋内飘着一股臭味,有人看不过眼,捏着鼻子拎起地上的衣服丢到门外屋檐下。
油灯亮起时,炕上白花花一坨,众人纷纷转头。
柏苍看不过眼,扯了被子给他盖上,垂眸盯着闭眼哼哼唧唧的人道:“大壮,你拽我媳妇了?”
他比马大壮小十七八岁哩,平日里都是叫哥的,可现在······在场的人心里一惊,只一个念头,柏苍很看重他的小媳妇!
马大壮也急了,睁眼大声道:“柏苍,你被人骗了,那婆娘就是个疯的,她来我家招呼不打,我出门本想问她干啥,抡着鞭子就抽我,你看看。”
说着从被窝抽出胳膊,白生生的肉上确实有红痕,但······一帮常年在深山里从猛兽毒虫口下讨生活、浑身腱子肉的汉子闭眼转头。
就那点红印子还拿出来说事儿,真是没眼看!
知晓从他嘴里讨不到实话,柏苍转身道:“四叔,叔爷爷,你们先坐,我问嫂子几句话。”
“去去快去。”麻老头是岭上辈分最高的,与他同辈的,要么已经入土,要么糊涂的听不清话,因此,岭上谁家有啥事儿一般都是他出面说和。
听柏苍这话,连连摆手,待人出去,便窝在椅子上等待。
也不知是马大壮的哼唧声能催眠,还是昨晚吃席喝酒回去歇得晚,竟是困得不行,这不,眨眼的功夫已经睡过去了。
却说柏苍,站在厅堂听着西屋话音,扬声道:“嫂子,叶儿来家可是有说啥事?”
西屋,换了衣服坐在炕沿擦头发的马氏一顿,围在她跟前的妇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劝说。
“我看那小媳妇不像有疯病,嫂子可有跟她说话?”
“不是我说,这大壮就该有个人治治,侄媳妇你仔细说说柏苍媳妇来干啥的。”
······
“妹子说,她刚来不知道家里的事儿,找我打听,就这一句,然后······”马氏哽咽着说不下去,倒不是人柏苍媳妇如何,而是她记起人进屋之前丈夫的拳打脚踢。
柏苍正要问,却见马有金站在门口,满脸阴郁。
跟着马有金淌水踩泥走到屋后,站在屋檐下还能看到自家的院子,柏苍道:“你知道?”
雨水自屋檐滴落,砸在地上溅起水珠,马有金盯着湿漉漉的台阶道:“我爹又打我娘了,婶子是被我娘的哭声吵醒过来的。”
”你咋知道是被吵醒?”
“婶子过来时衣服扎在裤腰,头发乱糟糟,听到我娘哭声脸很黑。”马有金冷冷道:“婶子站在厅堂的时候,我爹确实要伸手拉,不过没拉到。”
见他拳头攥的死死,柏苍突撸了一把他乱蓬蓬的头发,道:“带你弟弟妹妹去我家。”
回到屋前檐下,柏苍在台阶上蹭了蹭鞋底,跺跺脚才进屋。
东间的人见他回来,不过脸色黑的如同锅底,站着的人不自觉提了提臀,坐在炕沿的更是直接下地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