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母从小间出来,“我回去了,家里的猪还没喂。”
董淑莲放下手里的活儿,“我也一块儿回去,早上的衣裳回去洗洗。”
董家母女回去了,顺便带走几根凳子。江珮把方桌收拾干净,盘碗都装进篓子里,水缸里的水已经不多了,她想提着去水洼那边刷干净。
顺着小路往水洼走,江珮能看见鸽子沟的石场,那边好像很安静,也没有来往拉石头的拖拉机。
山的阴影覆盖了小水洼,这里很静,静得好像能听见水往外冒的声音。
江珮不能直接把脏盘子放进水洼里洗,那些水还是要吃的,她在出口的地方洗着。
水凉,饭油直接凝固在盘子上,有些难刷。江珮心道,果然还是要温水才行,索性只能用刷碗布多洗几遍,心中庆幸带了肥皂过来。
“噗通”,一枚小石子落在水洼里。江珮吓了一跳,手里的盘子差点掉到地上,她四下看着。
“水不凉吗”巨石上面传来声音。
江珮抬头,见是那个叫萧正的年轻人,“也不多,很快就洗完了。”
萧正从石头一侧走下来,坐在江珮对面,“你多大了”
手下一顿,江珮继续自己手里的活儿,“二十。”
“这石场是你家的”萧正又问,“董志兆是你什么”
“我是董志兆的妻子。”江珮道。
美人如玉,娇柔甜美,好似天边皎月,带着高不可攀。萧正本有些晃神,却被江珮的一句话惊到,心有有些不可思议。
“二十不到规定的结婚年纪。”萧正道,“你没上学”
“上过,落榜了。家里父母就给做了亲事。”江珮道,手里加快了刷碗的度。
“农村的制度还是有漏洞。”萧正有些可惜,“还有,现在都八十年代了,年轻人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家里人无权干涉。”
萧正的这些大道理,应该是原主支持的。可是江珮是传统的大家闺秀,既然她把自己给了董志兆,就代表会从一而终,一辈子跟着他的。更不用说董志兆对她有多好,她是心甘情愿跟着。
话说回来,这个年轻人没跟着他的老师上山
“我觉得你应该继续考试,然后上大学。”萧正道,“你知道进了大学,你的视野会变宽,你会知道更多的知识,以后说不定还会出国。”
“出国”江珮想起了以前,她在街上看见的异域人,卷卷的头,还有浑身黑色的昆仑奴。
“对,走出去,留在这小山村只会蹉跎了你的青春。”萧正点头,“你是按家人的意愿才结婚的,可以申请离婚。”
“她不会离婚”
江珮手里的盘子差点儿再次掉到地上,回头她看见了不知道何时站在小路上的董志兆。山体的阴影,无法看出他脸上的表情。
萧正顿时有些尴尬,可是自己觉得是在拯救一个被困在这里的无助姑娘,他确信自己没有错。
“董志兆同志,现在不是以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应该放她走,让她去上学。”萧正站了起来。
董志兆一笑,几步走到江珮身边,蹲下身去,双手握着那双被水凉透的小手,放在嘴边呵气。转而看向萧正,“我会供她去上学,但是放开,不行”
不行二字,董志兆加重了语气。下一瞬,他缓了语气,“萧同志,你的老师已经在车那里等着了。”
萧正有些不甘,心中替着可怜柔弱的姑娘惋惜,留在这穷困的小山村,跟着一个村夫,白费了一副花容月貌。可是老师已经在等着,他不能继续留在这儿,只能离开。
萧正走远,身影消失在小路上,水洼这边又静了下来。可是江珮莫名感到了不平静,她看着董志兆的眼神很不对劲儿。
“人家是要走了吗”江珮问,她的手被董志兆攥得有些疼,“你不去送一送”
“你们在说什么”董志兆不答反问,他刚才来这边想帮着江珮拿东西,却碰上了那一幕。天知道他心里像烧了一把火。
“就是说上大学的事。”江珮看着董志兆的眼睛,那看似平静,其实不知道下面隐藏着何种情绪。
“如果去上学,你会听他的,跟我离婚”董志兆又问,心中惊涛骇浪般翻滚。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在乎江珮,想让她只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
以前,江珮只呆在董家,不怎么和外面的人接触,就算看见的,也大多是村里的粗爷们儿。如果放她出去上学,接触到如萧正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好家庭里的青年,她会不会
已经无法再想象下去,董志兆知道,江珮这么漂亮,一到外面肯定会被人盯上。而她始终是单纯的,他怕她被外面的世界迷花了眼,他不能时刻在她身边,他担心她被骗,甚至
江珮摇摇头,她不明白董志兆为什么会说出离婚这句话之前他总是说两人永远不分开的。
伸手摸着小脑袋上顺滑的头,董志兆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我帮你洗。”
清水顺着出口涓涓的流着,水边上还余有几株倔强的杂草,竭力的散出最后一丝绿色。
董志兆提了篓子,走在前面,江珮跟在后面。
石场的活儿,今天赶了不少,从明天开始要开始加工那种疗养院定制的石头。边上停了几辆拖拉机,正在等着拉石头。几个司机因为冷,找了一处还有日头的地儿,凑在一起抽烟。
“今天来的拖拉机不少。”江珮看过去。
董志兆嗯了声,“老两那边,这几天都出不了活儿,就到咱这边来了。也可能听说了专家来了这边,所以才过来的。”
这就像前一世的时候,皇帝去民间私访,去了某家酒楼,然后这家酒楼就出名了一样。
“能赶出来吗”江珮问,接了疗养院的活儿,一边还要干以前的那些,石场会不会做不出来
“等明天我把人分分,活儿细的就干疗养院的;剩下的还做以前的。”董志兆说着,一直没有回头。
江珮哦了声,心道董志兆明明中午时还好好地,现在好像有什么心事。相比于以前的热情,他这样的态度让江珮觉得有些冷淡,心里也有了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