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酒香醉人,舞姬起身时不知怎么晕了一下,腰肢一软,好巧不巧地倒进季陵怀中。
她小声惊呼,扶着额角,目光微敛的娇弱模样让人不忍责怪:“多谢大人,奴婢失礼了。”
季陵托着她的背,垂眸看下来,俊朗的眉眼笼罩在阴影中,晦暗莫辨,一如既往和缓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还能起身么?”
舞姬试探着动了动身子,然后蹙起秀眉道:“似乎是扭伤了脚,大人……”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觉得手腕一紧,接着便传来一股大力,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猛地将她从季陵怀中拽了出来。
舞姬娇呼一声倒在地上,疼得双目含泪,抬眼望去,只见白孤面色冰冷,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凶戾。
“离他远点!”
舞姬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敢说话,梨花带雨地看向季陵,季陵仿佛没注意到她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执起酒杯放到唇边。
白孤见状抬手夺过酒杯,杯中酒液因着这突如其来动作溅出些许,沾湿了他的衣襟。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宾客出声询问,季陵笑言应对,态度如沐春风般温和,看着白孤的目光却染上了几分凉意。
这里可不是他能肆意发作的地方。
白孤咬紧下唇,情绪几度变换,忽然仰首将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他眼底泛起生理性的湿润,一言不发放回酒杯,自己重新将酒斟满,推到季陵面前。
宾客见状促狭笑了两声,打趣道:“你这小厮实在不识趣,有美人对季公子投怀送抱是好事,郎才女貌风情月意,指不定就能成就一段佳话,你不帮着你家公子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人往外推呢?”
他这话精准踩中了白孤的雷区,他瞳孔骤缩,心里话脱口而出:“他有我就够了!”
这句话掷地有声,震得连乐曲都仿佛有片刻的停顿,那宾客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几分空白,下意识看向季陵。
季陵皱眉道:“白孤,不得对客人无礼,退下。”
白孤知道自己莽撞了,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错,但为了不让季陵生气,他还是忍着性子顺从离开了,拉着旁边的舞姬一起。
宾客干笑两声:“这奴仆,倒是对季公子一片赤诚之心。”
他说得还是保守了些,白孤方才的表现比那些在心上人面前争风吃醋的姑娘们更甚,不过他是男子,这么说总让人觉得怪异,他这才换了个说法。
季陵露出无奈的神色:“让大人见笑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他并非奴仆。”
白孤拉着舞姬走得飞快,一路穿过走廊凉亭,直到来到后院一处僻静的假山后,才一把将人推了进去,冷声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离开了众人视线,那舞姬泫然欲泣的可怜神情立马变了个样,她抽出自己的手,不慌不忙地捋了捋头发,嗔怪地瞪了白孤一眼:“哎呀你瞧你,把人家手都抓痛了,多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越来越粗鲁了,这样子还怎么勾引男人?”
白孤在季陵面前可不是这副模样,他没好气道:“不关你的事。”
舞姬睨着他,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娇笑道:“本事没什么长进,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说着,她忽然凑近,细细嗅闻着白孤身上的气息,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大,他身上充满了那个男人的味道。
“这么快就得手了?看来我的本事还真让你学会了几分。”
白孤冷哼了声,倒是没有反驳。
这女子名唤胡仙儿,与白孤一样,是只化形成功的狐妖。她属于赤狐一族,化成人形的时间更早,是十分符合大众刻板印象的狐妖,常年游走在各色人类中间,靠吸食他们的精气增进修为。不过她深知路不能走绝的道理,从不在同一人身边多待,吸食过一次后就换下一个,免得身上沾了人命。
为了得到更多口粮,她可谓是将狐妖的媚术钻研到了极致,连骨子里都透露着媚意,要真看上了哪个男人,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让他们自己乖乖躺到床上,说东绝不往西。
白孤从前向她学了许多,譬如如何一眼让男人注意到自己,如何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如何将男人勾上自己的床……毫无疑问,这些理论最后都实践在了季陵身上,效果似乎还不错。
想起最后一次见白孤时他说的话,胡仙儿问道:“所以今天这个男人就是你要找的人?”
她一提起这个,白孤就想到方才她倒在季陵怀中的样子,顿时又是一阵郁结,皱眉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别这么小气嘛~”胡仙儿婷婷袅袅地往假山上一靠,她这个人有点恶趣味,就喜欢逗人,见白孤明显稳不住了,反而更来兴致,支着下巴慢悠悠道:“我又不缺男人,放心,不会跟你抢的。我只是好奇,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不辞幸苦地找了这么多年,还有……他知道你的身份么?”
自然是不知道的。
白孤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化形时便将季陵吓到过一次,如今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他怎么敢再让对方知道,如果季陵不能接受……那样的代价他实在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见他这个样子,胡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人类多薄情,没有彻底看清此人真心之前,千万不可付出太多。”
她行走世间多年,对情爱二字司空见惯,深刻明白有些人的心比石头都冷,多的是人献上真情后只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一头栽在这种人身上,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