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就高二了,好好学习,继续保持。”都到这儿了,总不能不说点什么,程望年像是没话找话。
“嗯。”程叙应了一声就出门了。
“终于开学了。”走下公交车,程叙看着一中的大门感慨道。
叶申笑着瞥了他一眼:“别人都是放假开心,没见过开学还这么开心的。除非,放假时有什么想见而见不到的人。”
程叙勾住叶申的脖子:“是啊,我可太想你了!开学终于能天天在一起了,你不开心?”
叶申被勒得喘不过气,赶紧掰开程叙的手:“咳,放开我,快放开,我开心还不行吗?”
久安一路笑着,跟着打打闹闹的两个人迈进了校门。
彼时天高云淡,蝉鸣鸟叫不绝于耳。
三人边走边聊、开开心心地走进校园时,并没发现有一双阴毒的眼睛正从角落里盯着他们。
前几天永城城南少管所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一名十六岁的少年莫名死在了狱中,对外说是突发疾病抢救无效,可火化时,乌贼明明看到了颈窝那儿的淤青,衣服盖住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死去的少年正是三儿。三儿早没了爸爸,火化那天,三儿的妈妈哭得几乎断肠,乌贼在旁边弓着背,拼命压抑住不断流下眼泪,几乎要把自己埋到地里——
原来以为,三儿只不过替他进去几个月,几个月后就出来了,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不,自己一定会待他更好,就像三儿真的是亲弟弟那样。
可三儿居然再也没能出来。
上一次乌贼去探视时,三儿脸上就有伤。乌贼问是怎么回事,三儿笑着说:“里面有两三个比我大的,总爱欺负我。没事儿哥,我忍一忍,等出来了就好。”
乌贼咬着牙问:“教官不管吗?”
三儿摇摇头:“不敢告诉教官,不然教官看不到的地方,可能会被整得更惨。你不在,我也打不过他们。”
“三儿,记住那几个人的名字,等出来了,哥给你报仇。”乌贼恨恨地说。
“放心吧哥,再两个月我就出去了,到时候你给我接风。”
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面。
三儿死了后,乌贼像是丢了魂儿,睁眼闭眼都是三儿跟在屁股后面的日子。他的好弟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三儿的妈妈和三儿一样软弱好欺,早信了孩子是突发疾病意外去世,让她去争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乌贼尝试过去少管所讨说法,可连大门都进不去,门卫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臭虫。他既查不到三儿突然去世的真实原因,也不知道一直在欺负他的究竟是哪几个小混混。
一条人命消失了,可除了仅有的几个为他伤心的人,什么都没有变,世界依然照常运转。甚至这条人命的消失,连都市报的边角新闻都登不上。
难道出生贫寒,连命都这么不值钱吗?乌贼恨恨地想。
他又恨起了董雨薇和久安,要不是这两个女的多事,三儿根本就不会进去!何况,他们终究也没把她俩怎么样啊?为什么要让三儿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又想起了程少博吊儿郎当那个样儿,他比他们强在哪儿?出生有个好爹,就一路顺风顺水、眼高于顶,成绩那么差,说去一中也就去了,这世道到底公平在哪里?
混乱的思绪中,他又想起了程叙,那么高高在上、盛气凌人,说要教他怎么当哥哥,而自己就这么被他给唬住了……
关在屋里过了几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乌贼终于晃悠出了门。
鬼使神差的,他来到一中。
还没开学,校园里冷冷清清,乌贼在门口晃啊晃,被门卫盯了好几眼,乌贼恶狠狠地看了回去——
他妈的,老子在门口都不行?
一连几天,乌贼都漫无目的地在一中门口晃,他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但就是觉得应该来这儿。
终于等到返校日,乌贼躲在了墙角树边,看着一中的学子们一个个阳光灿烂地走进校园。
四点半,乌贼看到程叙、叶申和久安有说有笑下了公交。
五点半,董雨薇也来了,是私家车送来的。
六点,程少博也被司机送来了,奥迪a8,在曾与他假惺惺交好的时候,他也有幸坐过一次,感受过一把上下车有人开车门的滋味儿。
明明是夏日,躲在树后的乌贼却手脚冰凉——
原来充满阳光的世界不过离他几步之遥,可他却永远也走不过去。
既然我过不去,那你们他妈也别想好过!一起下地狱吧!乌贼恶狠狠把烟头踩在脚下,转身离开。
久安上学后,李媛媛站在了第一医院乳腺外科的门口。
两个月前,她在洗澡的时候突然摸到胸部、接近腋下的位置有一个硬硬的肿块。一开始她没有在意,可两个月过去了,那个肿块不仅依然在那儿,甚至感觉还变大了一些,这让李媛媛开始不安起来。
为了不让女儿担心,也可能是出于想逃避的心理,整个暑期,李媛媛都假装无事发生。可每次洗澡、睡前一摸到胸,心里的不安感就越来越强。
等到久安开学,李媛媛犹豫再三,还是下定决心到医院看一看。
第一医院是永城最好的医院,乳腺外科更是王牌。李媛媛事先查了查,一院乳腺外科的领军医生是王亚楠,她费了点劲儿,终于挂上了她的号。
王亚楠医生的门口排了好多人,李媛媛忐忑不安地等在一旁,仿佛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李媛媛是哪个?进来吧。”门开了,小护士冲门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