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期待这样的结果,而「东方」更甚,只是在他的期望中,比起新世界的到来,他似乎更追求于「最初之梦」在新世界中的无上地位。
虽然最终目的有所偏差,但为了抵达吞并现实的梦境新世界,「东方」为「诗人」提供了帮助。
秋免听得若有所思,难得甚是奇疑:“为什么?”
「诗人」的种种行动,好歹都是在为自己盘算,秋免不难理解,但「东方」竟是用一种想将他捧上高位的说法为自己开脱,倒让秋免莫名其妙了,仿佛对方自说自话着演完了一场戏。
甚至一时间,这份奇疑越了对弯弯绕绕的反感,让他耐心等了几秒「东方」的解释。
但蝌蚪生物只是歪了歪脑袋,给出了一个相当颠倒恩怨的答案:“您创造出了我,我自然要报答您。”
“?”
“我的潜意识呼唤着我,想要簇拥您登上神位。”
蝌蚪生物态度真挚,语气诚恳,完全不像在说反话,仿佛小小的圆头只能思考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丝毫不记得是谁将他变成了这个模样。
秋免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曾经因为他的错误理解,失手将「东方」变成了非人的样子,补救之后也没有恢复如初,「东方」只保留了很少一部分的自我认知,肉身、思想都被迫扭曲,此后重新长成,活得辛苦万分。
在意识到「东方」的身份之后,秋免几次想与他对谈,以秋免现在的旅梦能力,或许可以完美重塑他的身体,令他不再异于常人,但「东方」数次错过了与他见面的机会,不知是刻意还是偶然。
而现「东方」在帮助「诗人」的时候,秋免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选择的背后包含了对他的负面情绪,其中或许有很大一部分的“仇恨”。
但「东方」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是“报恩”、是“敬畏”、是“尊崇”!
他分明从未与「东方」私下接触过,「东方」却自行做出了这样的举动,甚至信誓旦旦、意志坚定,真情不似作伪。
“把强加的心愿称为‘簇拥’,”秋免问,“这是自我感动?”
蝌蚪摇了摇头,笃定地说:“您会接受的,更会喜欢的。”
“幻想时间。”
没由来的信心,秋免却没有矢口否认,只是轻轻一哂。
他正飘过思绪,另一道憋闷了很久的声音终于冲破阻碍:“我们梦境造物一向目标明确,不太好听的说法或许叫固执己见。”
「诗人」经过自己的努力和同伙的协助,勉强解除了缝合双唇的状态,他喘了口气,微笑着说道:“只是您在现实世界中生活久了,似乎也渐渐迷失了一些身为幻梦的特质……梦境自我延伸、任性分裂、不讲逻辑……而您却过度染上了人类的陋习,变得循规蹈矩了起来。”
“你要教育我?”
「诗人」退后半步,笑得拘谨,他比「东方」少一分谦恭,多一分狂热,难说有几分真心,期待值倒是满满。
“但或许这也不算一件坏事……梦境世界无序、混乱,如果有人……不,有「梦」充当掌控万物的神明,新世界在自由幸福的同时,也能长久维持稳定。”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由您来担任这至高无上的身份,是我们的共同祈愿。”
「诗人」与「东方」伫立左右,一人一蝌蚪犹如等待指令的文武双臣,自诩为了创造新世界而行动,但假若他们认定的主君并无征战之意,剑刃锋芒同样不会停下。
也早已无法停下。
秋免没有立刻答复,他眯起眼睛,仿佛正在思考得失成败。
一来没兴趣与他们继续辩论,二来他知道,某些角度上,这份“指控”或许算不上错。
他在明确拥有自我认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特殊性,也清晰注视着现实世界的无形堡垒被梦境世界逐渐侵蚀。也许不是每一处世界漏洞都经过他的手笔,但说他是最初的源头并没有错,在他每次随心所欲地现实旅梦时,一处融合梦境就这么随之诞生了。
这处融合梦境会造成什么后果,秋免原本是毫不在乎的,他自我迭代了更贴近人类的外形,内在却缺乏教育,三观、信念、认知全是混沌,规则秩序的遵守完全出于个人喜好,自由散漫且我行我素。
直到他在世人的梦中了解到了一些外面的风貌,与东方夏萱的相处又实在过于无趣,才突奇想地开始尝试融入社会。起初只是作为人类活动的近距离观察者,后来随着学习与模仿的不断深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融合梦境对现实世界的改变,这份改变带来的有喜悦、有痛苦,只是后者的规模远高于前者,秋免长久保持着观望的态度,但慢慢的,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想看到现实世界沦为梦境世界的同类,于是转而收敛了自身的恣意妄为,并清理起了过于迅增殖的融合梦境。
转变的契机是什么,秋免也说不清楚,就像很多人睡前是一个想法,一觉睡醒之后又改变了想法,只是他偶尔会觉得,那些不受限制的梦带来太多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