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柠这会心里特别激动,因为她已经知道容青玹可是正儿八经走科举考出来的,还获得了今科探花的功名,可比她之前去偷听课的那个秀才夫子的级别不知道要高多少倍呢。
这样有才学的人竟真的肯放下身段来教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简直太令她不可思议了,让她在这白日里也似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心里当然不可能不紧张,更别提容青玹的身世背景和姿仪气度,更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容青玹绕过书桌时,瞥见画缸里的与其他画轴不一样的纸筒,不禁唇角微微上扬。
因为画缸里的那些画轴都是裱好的,那卷洁白的纸筒十分的显眼,也让容青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昨晚写给阿柠的字,便随手把它从画缸里抽了出来。
阿柠看到后,心里竟似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容青玹站在书案后,一手搭在椅背上,转头看向阿柠微笑道:“阿柠,过来。”
“世子,我的手好酸啊,能不能不写了。”阿柠手里拿着毛笔,眼巴巴地看向坐在窗旁罗汉榻上,正低头看书的容青玹道。
阿柠说这话时略带撒娇的口吻,望向容青玹的一双美眸里蕴着些难掩的小怨念。
她本以为之前容青玹带她到书房就要开始教她读书写字了,没想到对方竟只让她悬着手肘在白纸上画线。
横线,竖线和圆圈,这一画就画了快整整三天了。
阿柠觉得自己的脾气算是很好的了,但一直这样重复做同一件事,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小情绪的。
容青玹也只一开始指导过她指实掌虚的双钩握笔姿势,及如何起笔,收笔,后来就姿态慵懒地坐在窗畔的罗汉榻上看书喝茶。
除了偶尔踱步到书案前看看,就没再教过别的了。
阿柠回想起刚拿起笔蘸上墨,对着桌上的白纸正要下笔时手就忍不住抖起来了的情形。
当时容青玹看到她在白纸上画出看一条不仅歪歪扭扭,还布满各种锯齿的线条,轻笑着指点她道:“阿柠,不用紧张,你就当自己在拿着筷子夹菜吃饭,手就不会抖了,拿笔也是一样的,笔还比筷子少一根对不对,所以拿笔写字并没什么特殊的,只当做寻常即可。”
说来也奇怪,阿柠换了个心态后,慢慢的就真的不紧张了,手也稳了多了。
阿柠天天画线画圈,觉得又累又没学到东西。
只有在旁伺候笔墨的红瑶绿苒和杏红三人才知道容青玹对阿柠有多好,有多宠着她。
因为阿柠虽说只是在纸上涂涂画画,但每天都要花费大把大把的银子呢,花钱如流水也不过如此了。
容青玹给她用的纸和墨都是最好的,一张纸抵得过平常老百姓家一个月的口粮,一根墨条则是两年的。
阿柠用的玳瑁紫毫笔也是最好的,她一天就要用坏一支。
而且阿柠单纯画线画圈不仅用掉的纸多到吓人,就连耗费的墨汁量也特别大,她们三个人轮流研墨都累得手酸了呢。
在她们看来,阿柠只是刚学,并不需用要如此金贵的笔墨和纸,但架不住财大气粗的容青玹乐意。
而阿柠对这些完全不知情,用起这些东西来十分的随意。
最让她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容青玹竟这么有耐心,天天在书房里陪着阿柠。
“不行。”容青玹听到后只是撩起眼皮看了阿柠一眼,又低头看书。
仗着阿柠如今仍是不识字,容青玹看的依然是话本子等闲书,而且是在阿柠一脸崇拜的目光下,光明正大地看。
“哦。”阿柠闻言苦着一张小脸,继续低头画圈圈。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后,容青玹再次抬头看阿柠,见她的小嘴嘟得老高了,显然是不高兴了。
容青玹抿唇低低一笑,朝红瑶使了个眼色。
红瑶会意,拿了张黑乎乎的纸片放到阿柠桌上,笑着说:“小姐,世子让您对着这个字写。”
容青玹不乐意听红瑶绿苒叫阿柠常姑娘,在她的示意下,她们只好跟着杏红称呼。
阿柠一看,黑纸上画着复杂而对称的曲线和直线,根本就不像是个字。
若这张纸片换作是黄纸红字,可不就像是一张符箓嘛,在她看来只比鬼画符好一些而已。
于是,阿柠又眼巴巴地看向容青玹,嘟着小嘴道:“世子,这字好难啊,我可不可以不写啊。”
容青玹听着她这撒娇般的语气,只觉得耳朵都受用了,忍不住都想答应她了。
不过容青玹缓了缓后,还是摇头道:“这是暴晒的暴字,你把这个字写好了,我晚上就带你出去看灯。”
她这是遴选了古石碑一些字的拓字,就是为了让阿柠夯实根基,让她以后写出来的字可以兼具先贤之风骨和她本身的特色。
阿柠双眼一亮,随即又苦着一张小脸道:“可是,这个字好难啊。”
她很想说,其实它根本就像是一个字。
不过容青玹却微笑道:“你看这个字是不是很美,它的笔画粗细一致,线条优美流畅又井然有序,纵使笔画众多却也丝毫不显凌乱,而且即使把纸对折,这个字也是十分对称的。”
她在书画上的悟性极佳,习武练剑的手在写字时也特别的稳,写得一手漂亮的字,而且还会写好几种字体。
容青玹在国子监读书时就备受赞誉,博士还常因她只顾着玩乐而不肯在读书写字上多下点功夫而痛心,说若是她肯努力一些,在书画上成就将不可限量。
所以说容青玹自己天赋惊人,鉴赏力也是一流,对美的事物的感知能力超群,这也就让她在无形中对阿柠的要求会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