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道:“哦,这样啊。这是我在山上捡来的,就想着能用起来就好,不管做什么。”
那婶子便道:“那你也可以试试看絮衣裳,撑开成片,一层层叠上去。这个没有家蚕丝的那么顺滑伏贴,也比棉花强多了。若是要卖,哪怕一半的价儿,也得四五百文一斤。你是不懂想问,她是当你穷显摆呢,可不就不高兴了。”
灵素听说原来是误会了,更不放在心上。毕竟误会是人家误会了,是对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同自己有什么相干?她脑子里的筋就直成这样。
她见这位婶子对蚕丝纺织的事儿都清楚得很,又对自己听和蔼,便顺杆往上爬:“我对纺织之事一无所知,还请婶子教教我。”
同她最为熟稔的一位妇人笑道:“你倒有眼光。婶子是咱们这里数得着的指尖能手,从前在锦绣阁里做活儿的。什么飞花三梭布、片金挖花缎,连着地上的毡子墙上的毯,什么不知道?!你还真会寻师父咧。”
那婶子笑道:“都是多老早之前的事儿了,如今眼睛不行了,只能在家织织布,精细的活儿是干不了咯。”又对灵素道,“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若知道便告诉你。左右在这里看着摊子也没什么事可做,只当闲唠嗑了。”
灵素也乖觉,赶紧取了些果子点心小零嘴来放在中间让她们随意取食。众人一看,玫瑰瓜子豆酥糖,绿豆油糕芝麻笑,红糖瓜仁排,椒盐豆筋馇,挺齐全,便笑道:“这个徒弟收的不亏。”
如此又消磨了一下午,从纺线织布问道割绒成毯,从夏葛布说到冬绒毡,有些那婶子也没上过手,只知道个道理,又说起两三层楼高的提花织机,更引得人惊叹。
倒是乐坏了那群娃儿,那些小零嘴,灵素都是随吃随添,只如在家请客一般。大人们还有个节制,小孩子们哪里管?自己吃了袋子里装了手里拿了还不足,更要去远地方把要好的兄弟姐妹也叫来,好让他别错过此番盛宴。倒惹得大人们不好意思起来,灵素只笑着说没事,众人见她实在喜欢小孩,便道:“小嫂子也是成了亲的人,既爱娃儿,多生几个便是。”
她们本是说笑,灵素却记在了心里。
家有仙妻
灵素回了家中,边上苏梅儿过来道方才有人捎口信来,说今日码头事儿多,方伯丰要晚些回来,只让灵素先吃,别等他了。
他要说在那里对付一口也罢了,偏说不用等,灵素怕他空肚子撑着,琢磨了一回,拎了个食盒去送饭。
这航运调度虽是管得德源河的事儿,那办公的地方却不在河边,还是在和乐坊官行衙门那一块。只他们算是衙门里的司务,虽不在衙门里头,也是紧靠着的。这里出来就是金宝街,哪里就饿着了。灵素把食盒有收到个高篮里挎着,这才欲问门进去。
看门的人不知道哪儿去了,门房里一张桌子上只放着一杯冷茶,灵素见没人问管,就顾自己往里走。她没来过此处,便用神识一扫,瞧见方伯丰在东边路的屋子里,径直就去了。
这衙门的屋子都高,外头看着气派,里头也轩敞,只这时候就受了罪了。尤其如今,就靠那点日头,太阳晒着的时候暖洋洋挺舒服,只太阳一落山,就冷得没处躲没处藏的。这屋子一高,就是生个火盆,热气也都往上头跑了,哪里管用。
灵素见里头只剩了方伯丰一个,便索性推门进去了。方伯丰还当谁又回转了,一抬头看是灵素,惊讶道:“你没听着口信?怎么过来了?”
灵素道:“就是听着了才过来呢!你吃了饭没有?怎么就你一个在?”
方伯丰道:“他们都出去吃饭了,说等吃了饭再过来。我想赶紧把活儿干完好回家吃去。”
灵素道:“这天气,空着肚子得多冷。赶紧的,你也先吃吧。”
方伯丰笑道:“我中午吃了一整只熏鸡呢,这会儿再喊饿,也太没脸了。”
灵素道:“饿就是饿,关脸什么事儿。”
方伯丰只好放下手里的笔,道:“嗯,总是你说的有理。”
灵素带来的饭可没放在盒子里,这会儿问方伯丰:“在哪儿吃?”
方伯丰的位子就在门边上,他把桌上的文书往边上挪了挪道:“就在这里吃吧。你吃了没?”
灵素自然没吃呢,她道:“下晌同婶子嫂子们说话,吃了一肚子零嘴儿,哪里吃得下东西。”
说完从食盒里端出一砂锅来,一揭开,里头是一锅面。雪白汤汁里青的菜心、红的虾仁、白的鱼丸、黑褐的香蕈、还有几只金黄蛋饺儿,微微泛黄的面条是灵素用鸡蛋和面切的。又有一小罐酸辣浆子,一个小碟里放着一块三指宽的带骨卤肉。
方伯丰连连道:“这哪里吃得下,吃不了这么多,吃不了这么多。”
话是这么说着,等吃起来了,听着灵素在那里絮叨,不知不觉就给吃光了,到了只剩下一点汤汁,他倒不好意思起来:“如今的胃口是越发大了。”
灵素掩嘴笑:“婶子们都说了,天冷了都能吃,存膘熬冬呢!”
又给方伯丰拿出一个竹壳的杯子来,半尺多高,看着像个竹筒。她道:“里头是黑砂的,我给加了个竹壳子,这热水在里头就没那么容易凉了,还有个盖子,你看。”如今里头正是熬好的热茶。
方伯丰接过来,轻啜一口,抬头看她,忍住想伸手摸摸她头顶的念头,笑着道:“好了,我这吃饱喝足更有干劲儿了。你赶紧回去吧,天黑路上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