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都不说。
老画匠死了,骨头都化成灰,可秦虹还在。他得找她去,问问她为什么。
秦虹病了好些年,从姐夫去世以后就断断续续地病着,精神状态也不稳定。他一向很顾着她情绪,只聊些生活琐事和回忆,避开他想隐藏的部分。
可今天却要问个清楚明白。
他的姐姐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是笑的声音却还很大,尖锐得要刺破屋顶:“你知道了啊。终于知道了啊。”
他的姐姐欺骗了他半生。
“……那样乖的女孩子配你,不值。再有,她是什么家世,咱们什么家世?你可是咱们秦家往后的依靠,娶个不上台面的,还要不要前程了?阿喜懂事,我一说她就通了,这就是教养,好女孩就不能死缠烂打地讨人嫌。”秦虹的笑容有些扭曲,说话也有些癫三倒四,“可是啊秦延呐秦延,你是出息了,你多出息啊你,大义灭亲。你姐夫那点事你松松手,松一松手他就过去了呀,你偏不!你什么东西呀你忘恩负义,你逼死我家老乔,你让我家梦梦没了爸爸呀!我那样求你,你怎么说,党纪国法罪不能容?我呸!你假惺惺给他保外,老乔那么爱面子的人,进去了再出来,他怎么受得了?都是你害死他的!”
“所以呢,”秦延声音发抖,满心的愤怒,“所以你明知道阿沚给我生了孩子,你却不说。你非但不说,还在那孩子的卷宗里动手脚。那是我的儿子!”
“邵老头打眼看着你就知道,他也不说。人家当外公的都不说,我凭什么说?”秦虹笑得眼泪也要出来,“他那次来求房子的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老头多恨你啊,也恨你儿子。”
秦延牙关几乎要咬碎了。
“秦延。我给过你机会的,”秦虹说道,“那天你要是往下再翻一页,就多翻一页,你就能看到你儿子,父子早几年相认。可你没有啊,你一下就发疯了。我太知道你了,你看那页报告就要疯了,你忍不了的。以为是假儿子杀假老子,你乐得很吧。结果却是真老子把真儿子扣在牢里几个月。现在你知道,怎么个滋味?”
秦延双目充血,恨不能掐死她。
“秦延啊秦延。”秦虹仰头大笑,“你别想认他。你这辈子都认不回这个儿子。”
他在胞姐的癫狂笑声中夺门而出。
认不回来了。
他没脸认。
秦延按着桌子想要起来,可是他眼前一片模糊,双手绵软无力支撑。脚下打滑,他扑嗵一声倒在地上。
疼。全身都疼。
心脏紧紧地揪着,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像将要被烈日晒干的虾米,绝望而又无助。只是双手紧紧地攥着心口,狠狠地按着那本字贴,仿佛要留住些什么。
是再也找不回的东西。
秦延呜咽着,挣扎着,可却再无法叫出那个熟悉的、他呼唤了许多遍的名字。
那时错过便不能回头。
莫说。一说便是错。
番外二我心欢喜
盛夏的午后最是炎热。由小窗台远眺去,无论是建筑还是植物都像是被放进蒸笼里,被蒸得热气腾腾。
这样的时候呆在冷气房里最舒服,倘若手边还有一碗冰凉凉的酸梅汤解暑,那是再好不过呀。
陶泓惬意地抿着酸梅汤,啊,小厨子熬的梅子卤真是好,酸酸甜甜地解渴生津。吃完了午饭,歇上一歇,喝一小碗酸梅汤,活动活动两步再去午睡,多舒服地日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