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交淡如水,
故往似飞烟。
岁月去如风,
名利若流云,
生死轻如毛,
万般不足提。
唯有一杯酒,
能奈千古尝。
——无题
烈日当空,阳光灿烂。长空万里如碧,淡淡白云在半空中悠悠飘移,轻轻似一片片飞纱。一片青翠如流的竹林之中,和风阵阵,那几个人的长潇潇飞扬……
“七杯老儿,”我对七杯老儿说,“你几十年如一日地——每天喝七种酒,每天喝七杯酒,你不厌么?今朝有酒,当一醉方休,不喝个痛快,更待何时?”
“哎!你知个毛线——”七杯老儿叫起来,叹几口气,又心平气和地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何以为报?酒是个人见人爱的好东西,不喝没什么,一喝起来就要喝个酩酊大醉。可我无论如何,不能负了七七之约,不可愧对我的恩人,纵有琼浆玉液,我亦不可开怀大饮,好个求醉不能欲酒不休,其苦无穷,一言不尽。反正,一生七酒,一日七杯,这永远不会变。”
“好老汉!你就和钢铁一般硬,这么多年来你矢志不移,七酒不多,七杯不少,一饮便是长长漫漫几十年,天地为之动,令人万分饮佩!为表我对你的无比敬义,我可以教你调几手上好的酒来。不说你定不知,一样的酒,可以喝出截然不同的味道。”我乐乎乎地说。
“一样的酒,可以喝出截然不同的味道?这话当真?”那七杯老儿兴兮兮地问,喉咙里猛地咽口水。心中却另有心思:这小子,明知我七酒之外,不可以喝其它酒,还要为我调酒,说不成他要破我的七七之约。这小子颇有几分胆识。七七之约,便如一条又大又粗的铁索,几十年来牢牢困住我的酒欲,想喝的时候不能喝,不想喝的时候必要喝,又每回喝不足,令我不能快快活活、随心所欲,我早有要破它的心思。遥想当年,我为了破这七七之约,三回两次放话武林,说:谁破了我的七七之约,我便收他为徒。破其中一条我便传他化云手,破其中两条我便传他八仙剑,三条全破,我便收他为徒,将我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他。可恨可叹,江湖中人皆为怕死之辈贪生之徒,对我放出的话要么半信半疑要么坚决不信,怕我诱杀他性命,个个都对我畏而远之,不敢来破我的七七之约。天不负我!这胆大如牛的小子有心来破这七七之约,正合我心,何不顺水推舟,让他助我破去这可恶至极的七七之约。
“好汉一条,不打诳语。来,将你那白酒递给我。”我说。
“好!我今天正好还没有喝这白酒。那黄酒、汾酒也还没有喝来。”七杯老儿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腰上取出一个壶子大小的葫芦,我二话不说,一把夺在手里,一手拔开葫芦的塞子,又从那些放在大石上面的水果之中取出一个熟透了的柠檬,我将柠檬紧紧握在手里,又用大力狠狠一捏,只见一些柠檬汁如水一般流到葫芦的酒中,接着我用塞子将葫芦口堵上,高举在半空中,轻轻摇了几下,便递给七杯老儿:“好了,这可是与众不同的上好白酒。”
那七杯老儿却不知为何,一时口干舌枯起来,十分利索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筷子筒一般大的玉杯,便注满一杯,三七不管二十一,一干而尽。
“你这杯子比葫芦还大啊!”我心中惊讶,“这么大的一个杯,一天喝七杯,也不足为少了。”
“好酒!妙酒!呱呱叫的上好白酒!”老七杯呼呼直叫,“这柠檬酸酸得妙,这酒水辣辣得好!痛快!”老七杯大笑地说,又机灵地瞄了瞄四处,忽飞迈几步,又引腰一跃,跃到一处枝叶茂密的草从后面,只见他背过身去,缩头缩尾,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如一半夜小偷,他以为没人现,飞快地又喝了两大杯酒水,才若无其事地蹦回我这边!我与木札、九五三人对这一切历历在目,心中一清二楚,三人各有心思——木札以为这老七杯原来一直为无信之人,什么一酒一杯之约,无非口上胡说而已,好一个无义无信的老家伙。九五和木札心思一致,都以为这七杯老儿无非在就机行事,处心设计要破了那苛刻的七七之约。三人心思不尽相同,却都佯装不知。
光天化日之中,众目眈眈之下,七杯老儿一次干了三杯白酒,这不就破了那七七之约的第二条约定么?可想而知,七杯老儿早就无法忍耐这七七之约的束缚,加上这柠檬白酒又万分好喝,他一次喝三杯也在情理之中。
七杯老儿怪笑,说:“这杯子啊,本来只有茶杯那么丁点大,可这酒一天比一天好喝,这人一天比一天喝不足,这杯子,也便只好一天比一天大了。”
“你个老酒鬼,果真爱酒如命。”九舞在一边轻笑道,心中早已猜出我心底打着的算盘——先设法让七杯老儿毁约,再让这老儿传我武艺。
“两位大神说话,何时论到你这丫头吱声?还不快回去向你那老不死的九七公讨奶吃?”七杯老儿对九舞郡主十分无理,直气了她个神色铁青。
“七杯老儿,不去说她这小小女孩,毛未齐且乳臭未干。我们说酒——能不能将你的杏花汾酒给我,我再调几口好酒给你尝尝。”我说。
那七杯老儿一听,心中大快,飞快地递给我另外一个葫芦。我夺过葫芦,又从怀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将一个橙子削成几块,一片一片地放入汾酒之中,便将酒递给七杯老儿。那老人飞手夺过葫芦,便将从袖子里取出来的另外一个碗大的金杯注满,又闻了闻,橙子香,酒香,令他含沫欲吞。这会他不一干而尽了,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津津地去品酒的辣、橙子的甜,那两条大眉毛一展一锁,双眸细眯如缝,口中哚哚有声,一副滋滋有味的样子奇趣横生,引人笑。
“妙啊好啊,既辣又甜,似酒非酒,十分好喝!”七杯老儿痴痴地说,又猛地一瞪眼,两眉一横,大叫:“酒中有毒!”这时便见他的头上直烟青烟,那青烟袅袅升空,又让风一吹而散。
“不好。是那巨蟒的血毒。”我望望手中那把锋利的刀子,“这刀子之前剖开一条大蛇的肚皮,刀子上面占满毒血,我那时只是用衣布将其毒血抹去,并没有将刀子彻底清洗干净!”
一边的木札踞在大石上面,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中惶惶,无话可说,只是面如石灰,他想:那可是亡魂丹的奇毒,见伤则侵,化血为毒,是师父的独门毒药,这会,这个酒鬼便是不死,那也会落个残废。
“你这么不小心。这刀子削橙子,橙子片入酒中,酒水又入那个洒鬼的口中,咕噜噜一下肚,那些余毒也便侵入他的心肠……你是无心,还是存心加害?”九舞面色凝重,冲我质问道!
“我与他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无由无故地要取他性命?”我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又为何无端端地为他调酒?你们既无情又无义,你为他调酒,本来就是心存诡计。”九舞连连追问。
“我为他调酒,确实是别有用心,但不是要害他,而是要破了他的七七之约!”我正气十足的说。
“喔——你小子别有一番心计——你要破了我的七七?”那七杯老儿长呼一口气,面不改色,“不过,这酒加上这毒,便是毒酒,这毒酒是更加的美味好喝。”一边说一边将酒注满第二杯,方要喝,又戛然止住,“这黄酒我已经喝了一杯。再喝可就破了我多年一酒一杯的规矩。可惜我万里独睡一身深醇的内功,这毒酒便是再喝千万杯,也无以伤及我毫毛。”
“一酒一杯?你还有这规柜?”我见七杯老儿平安无恙,不由松了一口气,又一下子揪住那老儿的把柄,“你刚刚干了三杯柠檬酒,你忘了?”
“什么三杯?什么柠檬酒?”七杯老儿大惊,心中却乐哈哈。
“柠檬酒便是那壶放了柠檬汁的白酒,你连喝三杯,还一个劲地说这酒够酸够辣。”我用一种讥讽的口气说,“你还要装糊涂、演戏?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好汉一个,应该敢作敢当。”
“那酒切切是酸,令我牙齿麻,我那会只是喝了还想喝,我乍滴就喝了三杯呢?”七杯老儿兀自纳闷起来,又去问那九舞,“九舞姑凉,我是不是喝了三杯啊?”
九舞分明记住,方才那老儿一时兴起,连喝三杯柠檬酒,口中大叫快活,便说:“你是喝了三杯白洒。”心中以为:这死老头未免太会装了。
“那不是白酒了!那是新鲜出炉的柠檬酒。”我的这句话恰似火上加油,将那老儿欲灭欲生的火气一浇如炬。
“什么柠檬酒?我喝的是白酒。”七杯老儿一下子慌起来,飞快地跳到大石块那边,客客气气地向木札问:“木炭——不,黑兄弟,那白酒加入柠檬汁还是不是白酒?”
木札冷冰冰地一笑,说:“你将一把沙糖放入白开水里,那白开水还叫白开水么?那叫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