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八月末,定州的天气逐渐转凉。
好在出来前准备周全,光是宁玉瑶一人的衣物就装了三辆马车,四季衣物一应俱全,各类生活用品亦是应有尽有,她的日子过得还?算舒适。只是定州气候干燥且风沙大,这让自幼在雁京长大的她有些难以适应,喉咙时常感到干哑。
这可把秦熠急坏了,这些天他?到处打听,跑遍了定州城的大街小巷,绞尽脑汁在外头寻找一些润燥之物,就怕明安受一丁点儿委屈。
“明安,”秦熠趴在宁玉瑶院子的墙头上,将手中的一包东西扔给?青黛,“去洗洗切给?郡主吃。”
“这是什?么?”宁玉瑶看他?神神秘秘的,不由得心?生好奇。
秦熠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定州特产的梨子。这梨子直接吃清甜可口,还?可以用冰糖一起蒸了,不但美味还?很润燥。”
“辛苦你了,熠哥哥。”据宁玉瑶这些天的观察,定州地处偏远,新鲜蔬果极为稀缺,就算是太子那里也供应不上来,这一包梨子想必费了熠哥哥不少功夫。
“这有什?么,”秦熠一脸轻松地说?,“你先吃着,等过几日北穆服软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说?起和?谈,宁玉瑶不禁有些想念兄长了,“也不知道安碧城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变故
安碧城中,气氛凝重,文?攸礼满脸木然地坐在和谈桌后,身形显得有?些佝偻。
沈彦成看?着面前明显苍老了许多?的文?攸礼,心中不禁感慨。想当年,文?攸礼也曾意气风发,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然而?,这感慨之?中却没有?半分同情。
“文?丞相?,不知您考虑得如何?”沈彦成依旧和气地问,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文?攸礼紧盯着面前大宸拟定的条约,只觉得沈彦成此人面目可憎。
他不明白?北穆究竟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一直以来被北穆视作“粮仓”,任由他们劫掠的大宸,不但开始奋然反击,还狠狠从北穆身上撕下了一块肉来。甚至,连他们的王都沦为了大宸的阶下囚。
此时的北穆群龙无首,乱作一团。王后非但没有?一丝赎回王的意向,反而?欲联合母族推举新王。而?其他部族自然也都各怀鬼胎,想要让自己的族人上位。
好在王在位多?年,并非毫无建树,仍有?诸多?部族忠心于王。正是靠着这些忠心耿耿的部族,才能与那些居心叵测的部族分庭抗争,使得推举新王之?事?一直僵持不下。
“文?丞相??”沈彦成见文?攸礼一直不说话,轻声?提醒道,“你有?何想法,可以提出来商讨商讨。”
虽然,大宸也不一定会听?。
文?攸礼缓缓回过神来,他自然也能领会沈彦成的言外之?意,强打起精神说:“八座城池不可能,四座城池是我们的底线。”
沈彦成笑?而?不语,坐在一旁的秦柏嗤笑?一声?:“别忘了这些城池现在皆由大宸把守,你们有?什?么资格拒绝,有?本事?你们就打回去。”
文?攸礼不愧是个久经世?故的老狐狸,即便被秦柏这般奚落,脸色也毫无变化,只是淡淡地说:“我们现在打不了,不代表日后也没办法。”
“行,老子等你来,希望你活着的时候还能见到这些城池回归北穆。”秦柏满怀恶意地开口。
文?攸礼没什?么反应,依旧一脸冷漠。但他身后的北穆臣子可受不了这气,个个怒目圆睁,拍案而?起,想要斥责秦柏的无礼。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沈彦成适时开口:“天干物燥的,各位火气别这么大,万一走火可不好了。”
北穆大臣听?出了沈彦成轻声?笑?语中暗含的威胁,一个个面色涨红,却又只能憋屈地闭上嘴,纷纷将目光投向文?攸礼,等他决断。
和谈厅内鸦雀无声?,文?攸礼闭着眼,眉头紧蹙,许久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沉重地道:“我同意割让八座城池……”
此话一出,北穆那方一片哗然,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文?攸礼,他们都没想到文?攸礼居然会同意这般荒唐的要求。
文?攸礼满嘴苦涩,心中尽是悲凉。不同意又能如何?王手下的大将在战场上伤亡惨重,如今朝中已无善战之?将,谁还能与秦柏一较高下?至于其他部族,他们更不会出手相?助。
现下,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将王换回来。
“但是,”文?攸礼抬起头,眼神决然,还想再争取一番,“三千万两白?银绝无可能,即便掏空北穆也拿不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沈彦成摆摆手,极为大度地表示,“恰好圣上邀请北穆王去雁京作客,这次我们先带走一千万两白?银,你们接着筹银子,其余的什?么时候筹齐了,什?么时候送你们北穆王回来。”
文?攸礼死死攥住自己的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面对大宸这接二连三的威逼胁迫,他即便满心愤懑却又无可奈何。北穆国?势衰颓,王被囚禁,朝中无将,他又能怎样?
最终,在沈彦成那看?似和善,实则充满压迫的目光下,文?攸礼颤抖着手,在“安碧盟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双方签完字,沈彦成脸上仍旧挂着虚伪的笑?容,笑?呵呵地说:“还望文?丞相?早日将银两送到我们大宸的雅赞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