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梨把这小家拾掇得很整齐,虽贫寒,却整洁。
他拿起最小的那把梳子,上面缠着一根细细软软的头发。他刚把梳子用手帕包好,突然,身后来了一个男人的大吼声。
“喂,人家一家人都被逼走了,你们还嫌不够啊?快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季容越握着桃木梳,扭头一看,是一男一女老两口,一人拿着扫把,一人拎着菜刀。他双瞳微敛,沉声问:“有人来闹过?”
“你不就是,把人家门都踹坏了,不就是欺负人家家里瘫的瘫,小的小?我告诉你,人家女婿也是有本事的,那可是当官的,现在都把人接走了,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你再不滚,就把你抓进公安局去!”
季容越把梳子放进口袋,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洗手台上,沉声道:“麻烦你,换把锁。其余的钱给你们当酬谢。”
老两口面面相觑,看着季容越大步出去。
“这是来闹事的吗?”
“可能是怕东升吧。”
“别管了,赶紧去买锁,给老沐换上,老沐也真可怜,病成这样,还要受气,哎,青梨也真是,也不听话点,惹那么个泼|妇。”
季容越听着议论声,拳一握,骨节咯吱响,开车出了小区,立刻拔给了助理。
“我要今天之内就得到结果,我不管过程……多少钱都照付。”
助理一刻钟就赶过来和他碰面,拿着二人的头发样本,直奔鉴定中心。
季容越把车停在路边,又给沐青梨打了个电|话,她已经关机了。
此时的季容越无法去想像,一旦确定结果是对的,他要怎么对沐青梨解释……那个让她痛苦的男人就是他?
怀孕、生孩子、一个人照顾父亲和女儿,她独自走了四年多的时光,在这大雪纷飞的时候,不得不熬夜带着女儿出去打工,不得不面对那么多人可恶的嘲讽的嘴脸,不得不坚强着、再坚强着,一个人挑起整个生活的重担。
季容越的呼吸沉了沉,他想到在电梯里撞上的那一天,清晨的风那样冷,一大一小两个人,大手牵着小手在雪地里走着、走着……
如果他没有停下车,母女两个要走多远,要走多久?
他的头突然一痛,像被电击着一般,他咬咬牙,从手边的储物盒里拿了药,丢了两颗到嘴里,嚼了好几下,药末在嘴里苦涩地化开。
——————————————————莫颜汐:《抢婚总裁太重口》——————————————————
沐青梨把点点抱上床,拿出童话书,准备给她讲故事。
点点翻了个身,拱进她的怀里,俯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妈妈,我们给爸爸打电|话吧,我们声音小小的说话,爷爷就听不到啦。”
“嗯,不可以。”沐青梨摇摇头,拉了拉她的小手。
点点的小嘴巴嘟了起来,小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几下,又竖起了一根手指,继续央求她,“妈妈,我就说一下下,一分钟好不好?”
“不好。”沐青梨还是摇头,搂着她躺下来,小声说:“妈妈给你讲故事听。”
“我不要听故事,我要跟季爸爸打电|话!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好不好呀,妈妈,好妈妈,乖妈妈……”
点点不干了,像橡皮糖一样在她身上拱着,扭着。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沐青梨本就心里难受,被她这样的闹,脾气一冲而上,掀开了小家伙,气冲冲地指责道:“你再闹,妈妈就要罚你站着了。”
点点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赶紧缩进了被子里,委屈地盯着她看着,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晶莹的泪珠儿哗地涌了出来。
沐青梨轻叹一声,爬起来,用手给她擦眼泪。
点点打开她的手,哭着说:“我要去和爷爷睡。”
她说完,光着脚就往床下跳,往外面跑去了。
“点点,爷爷已经睡了,回来。”沐青梨赶紧过去抱住她,小声哄道:“对不起,是妈妈不该骂你。”
“我要打电|话……”
“真的不能打……”沐青梨艰难地开口,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是她给了点点希望,现在又要把她的希望给掐掉,这很残忍,可又不得不残忍,那个男人不是点点的爸爸,也不属于她和点点。
“为什么不能打?爸爸家的爷爷也不让他接电话吗?”点点抽泣着,小声问她。
沐青梨点点头,忍不住心酸,拼命忍着眼泪,轻声说:“是啊,他爷爷不让他接我们的电|话。”
“为什么?我、我会唱歌给他听啊!我还会折小青蛙,我都送给爸爸爷爷。”点点的小手在脸上不停地抹,眼泪越流越快。
沐青梨沉默着,抱着点点回到床上,把软软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手在她的背轻轻地拍着,想给她唱首摇篮曲,可一开口,唇里咸咸涩涩的,全是泪的味道。
点点上午就被吓到了,又一路挤那能闷死人的火车赶到这里,小孩子很累,她不能给女儿好的生活,女儿想能有季容越这样的爸爸依靠,有什么错呢?她已经很乖了,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而已……
沐青梨去摸手机,又把手指缩了回来,这一打过去,爸爸的苦心就会白费了,不能打啊!
点点哭了好一会儿才睡。
沐青梨睡不着,披衣下床,去窗边站着,看这久违的夜景。北方飞雪飘飘,而这里却不见雪的踪影。
星辰璀璨,银河耀亮。
四年后的夜晚,和四年前的夜晚没什么不一样,还是这样的星空,还是这样的月亮,还是这样的风,这样的暗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