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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三章 续（第1页）

到了里面上官莹发现，这里不像中国的小吃店。店里所有的人都站着，不仅排队买东西的人站着，吃饭的人也都站着。店里有十几张一米左右高的圆桌，刚好到上官莹胸的部位，没有椅子，人们或一两个，或三四个，围在圆桌边站着吃排队买来的食物。丹尼尔把上官莹领到一张空圆桌前，让她站在那里，自己去排队买饭。上官莹环顾四周，柜台前，人们拿着托盘儿，排着队安静地等待着。轮到谁，谁就用手指点着要买的东西，有时还问上几句，售货员便认真地解释几句，这是上官莹从他们的表情猜想的。不管是顾客还是售货员都不紧不慢泰然自若的样子，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看得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彼此并不都认识，有时还会客气地为新加入的人腾出些地方，但他们都吃得很自然，很惬意。可能正赶上饭点儿，快餐店里人很多，但没有人大声说话，只有一些窃窃私语，耳边是一些嗡嗡的声音。小吃店里的灯光不像BJ饭馆儿里那么明亮，却也让人感觉到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热腾腾的快餐，人们的低语声，加上柔和的灯光，让人感觉小店里暖融融的，像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只是站着很不舒服，特别是对于走了好几个小时的上官莹来说。

丹尼尔端着托盘过来了，托盘里是两盘饺子，两杯红茶和两个装着白色酱的小盘子；还有两袋糖，两把小勺和两把叉子。“吃吧，请！”丹尼尔很快乐的样子。他指着小盘里的白色酱说：“这是酸奶油，吃饺子蘸着用的。”“啊？没有醋吗？我们吃饺子是蘸醋吃的。”“醋？没有没有，我们蘸着酸奶油吃。”上官莹拿起叉子，弄了一点儿酸奶油，放进嘴里。有点儿酸味儿，有点儿奶味儿，说不出好吃还是不好吃。她早就饿了，也管不了许多了，叉了一个饺子就放进嘴里。哇！她心里大声叫苦，这是饺子吗？俄罗斯的饺子也太难吃了吧，简直难以下咽！俄罗斯的饺子是圆形的，像中国的元宝，小小的，看上去挺漂亮；可里面的馅儿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整个一个肉丸儿，除了洋葱和盐吃不出其它任何调料，也没有任何蔬菜，和上官莹酷爱的BJ饺子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因为馅儿里没什么调料，所以肉的腥味儿很重，上官莹根本吃不下去。她勉强吃了几个，便开始喝起茶来，话也没了。丹尼尔问她为什么吃这么少，她说吃饱了。“真的？”“真的。”丹尼尔狐疑地看了她两眼说：“你等着。”转身又去了柜台。

不一会儿，丹尼尔回来了。这次他手里只拿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两根小香肠和两片面包，还有番茄酱和芥末酱。他把盘子放到上官莹面前说，“吃这个吧，我想你还没有吃饱。”说完，他右眼眨了一下，会意地笑了。上官莹看着盘子里的香肠和面包，也笑了，笑里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因为她知道，那么快就饱了的原因被丹尼尔看出来了。她很快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和几分钟前相比，可谓云开雾散了，话又多了起来。她向丹尼尔解释了俄罗斯饺子馅儿和中国饺子馅儿的区别，并告诉他中国人吃饺子是要蘸醋的，有些人还喜欢在醋里加上辣椒、糖和芝麻油，有些人还喜欢就着蒜吃等等。丹尼尔一边听着一边摇头，说中国人好奇怪，吃个饺子还那么复杂，还是俄罗斯的饺子好，又省事儿又好吃。上官莹的英语已经无法更清楚地解释关于中国饺子了，只好说，“如果你再去BJ，我请你吃饺子，你一吃就明白了。”丹尼尔好奇地问：“你会做饺子吗？”“会一点儿。我会擀皮儿和包饺子，但我不会和馅儿和面。不过……”她调皮地笑了笑，“如果哪天我学会了，我一定给你包顿饺子吃。”“哈哈哈！”“哈哈哈！”上官莹和丹尼尔都哈哈大笑起来，站在旁边桌子的顾客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们，他们自知有些得意忘形，马上压低了笑声。

愉快又收获颇丰的一天结束了。丹尼尔把上官莹送到他们早上相见的地铁站，上官莹问他是否还可以带她去看看莫斯科别的地方，丹尼尔说如果时间允许就没问题。分手时，丹尼尔低下头，很自然地亲了一下上官莹的脸颊，上官莹楞了一下，但没拒绝，因为她的心情很好，还因为她认为这是俄罗斯人的礼节，就像丹尼尔先拉开地铁站和快餐店的门，直到等她进去或者出来以后才自己关上门再走一样。再说了，他那一吻，给人的感觉太好了！淡淡的香水味道，温润轻柔的触碰，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4勇闯莫斯科超市

11月初，深秋的莫斯科，天气越来越凉了。经常下雨，很少有晴天的时候。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上官莹和伙伴们从最初对这种天气的极度不适，到渐渐地不以为然了。因为无事可做，他们整天的生活相当枯燥，就是等待签证和上街买食物或者找地方吃饭。每天睡到自然醒，大概就十点、十一点了，起来吃了早饭，再收拾收拾喝喝茶就下午两三点了。没什么事儿的时候，他们就在房间里玩儿牌、聊天，或者相互串串门儿，需要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不管外边多黑、多冷，都会结伴出行。如果说在北京，人们的习惯是天一黑就不出门了，而在莫斯科，天黑与否和出不出门完全没有关系，因为如果天黑就不出门了，恐怕就出不了门了，深秋的莫斯科，黑天几乎是白天的三倍还多，特别是阴雨天，三四点天就黑了，而阴雨天也是晴天的三倍还要多。

上官莹和她的同伴们在莫斯科的这个深秋，秋雨偏偏下得很多，像中国南方的阴雨天，连绵不断。而他们所处的时间，也如这阴凉的季节，灰色的天空——恰逢两个重大历史事件的间隙——苏联无论在经济还是政治等方方面面的至暗时刻。在他们到达莫斯科之前，苏联刚刚经历了震惊世界的1991年8月政变，而在他们回到BJ一个月后的1991年12月苏联就解体了。应该说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赶上了一个时代的尾巴，他们亲眼目睹和亲身感受到了即将消失的苏联。但孤陋寡闻的他们当时对这些毫无所知，也没体会到这份幸运。刚刚改革开放没多久的中国，通讯还不发达，交流也不顺畅，普通人怎么可能了解那么多呢？他们只是从自身生活出发，觉得很奇怪：想象中比中国发达的苏联老大哥怎么什么都没有呢？怎么买点儿吃的都那么难呢？他们都是第一次到苏联，谁也不懂俄语，问题再多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他们都不了解莫斯科的生活，哪里有商店，哪里可以买到肉、粮食、蔬菜、水果，怎样才能到达想去的地方等等，一概不知也无从问起，全靠自己探访。这些北京人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莫斯科的商店、饭馆儿都不摆在明面儿上，它们是怕人进吗？BJ的商家，有华丽敞亮的门面，还有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是做什么买卖的大橱窗，让人一看便可以决定进还是不进。可莫斯科的店，店门小小的，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即使上面写着什么，上官莹他们也看不懂，因为都是俄文，从外边看，根本弄不清楚这门里是干什么的。超市在哪里？这个简单的问题难坏了这些北京人，白天都不敢贸然进入，更何况天黑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哪扇门可以拉开，拉开哪扇门才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有一次，比他们来得早的朋友告诉他们，有一条街上店面比较多，有可能买到各种食品。于是上官莹和她的同伴们就按照朋友的指点来到了这条街上。奇怪的是，他们在黑漆漆的街上遛了两个来回也没能走进一家店，都关着门，从外边看都差不多。他们想，既然朋友说了这条街上有店，就一定是有的，况且，可以用来做饭的食材实在是快没有了，无论如何得买些东西回去。干脆，直接进吧！这时，同伴中的一位大哥，仿佛下了决心似地直奔一个缝隙有光的门走过去，毅然决然地拉开了那扇门！奇迹出现了，所有同行的伙伴儿都因眼前的情景激动了，原来这是家超市！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们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一溜烟地走了进去，小跑着直奔商品柜、蔬菜筐、冷冻柜。可惜，幸福消失的和它来的时候一样快！他们发现，冰柜里空空如也；蔬菜框里只有不多的裹着泥巴的胡萝卜、土豆和红菜头，都黑黢黢的，还有圆白菜和葱头，这是超市里所有的蔬菜；再看看水果，只有个头大小不一，表皮净是疤痕的小苹果；商品柜上的货物也很少，似乎没什么可买的。

忽然，上官莹和她的同伴们发现了印有牛图案的罐头，没有肉，肉罐头也行啊！他们顿时欣欣若狂，每个人都拿了几个肉罐头，又拿了些面包和土豆，然后去排队付款。当他们走到收银台的时候，收银员看到他们手里的许多罐头，便指着收款台上的一个小牌子向他们解释。他们不明白收银员在说什么，只知道给钱，但收银员不收钱，还是指着小牌子解释。他们和收银员之间陷入了轮回：他们给钱，收银员便指着小牌子说几句，他们听不懂收银员说什么，还是给钱；收银员还是指着小牌子解释。这样进行了几个来回，收银员终于明白再解释也无济于事了，她干脆从一个人手里拿了两个罐头，用手指了指他，然后伸出两个指头，又做了一个十字交叉的手势。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个小牌子上写的可能是一个人只允许买两个罐头。这个规定让总买不到东西的上官莹和她的同伴们顿时感到有些失望，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他们终于买到了些东西，最主要的是，他们找到了买东西的窍门，那就是只要是门，不用犹豫，拉开就进。

这一招还真灵，后来的日子，几乎每一扇他们拉开的门后面，都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次例外。那天他们照样理直气壮地，可以说胸有成竹地拉开了一扇门，可那扇门后是一个办公室样子的大房间，里边的人很客气地用俄语问了他们什么，他们马上意识到走错了，于是摇头、摆手、微笑，用中国话陪着不是，又尴尬又慌张地退了出来。

5买一件苏联大衣

这段时间，丹尼尔又陪上官莹去了几个地方，比如红场，克里姆林宫、历史博物馆。红场给上官莹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像天安门广场一样宏伟壮丽的红场，竟然那么小，大约也就是天安门广场的五分之一吧，而且地面都是小方石头砌成的，似乎还不太平。至于克里姆林宫和历史博物馆，她只是极度喜欢这些建筑的精美、别致，宏大、庄严，喜欢这种和中国建筑迥然不同的设计、装潢风格，而对建筑里面所展示的内容，几乎没什么印象。她什么也看不懂，以前没了解过，现在也看不明白。

天气渐渐冷了，上官莹随身带的衣服有点儿抵不住莫斯科的秋寒了，她听说苏联的呢子大衣很好看，而且货真价实，就想买件呢子大衣，御寒的同时也算买件苏联之行的纪念品。她又找到丹尼尔，丹尼尔这些日子成了她的苏联事物顾问了，问他哪里可以买到好的呢子大衣。丹尼尔说可以带她去一家专对外国人开放的商店看看，那里面的东西都不错。上官莹简直太兴奋了，又觉得自己问对人了。听丹尼尔的介绍，她揣测出这是家类似BJ建国门外大街BJ友谊商店那样的涉外商店。于是她兴冲冲地和丹尼尔约了在商店门前会面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