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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第四章 续2（第1页）

上官莹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我都答应裘力了，他的领导们过两天就要来了，你要是不去我怎么跟裘力解释啊！”丹尼尔看了看上官莹说：“你答应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我呢？你知道我天天都要去市场的。”上官莹一下没话了，她这才意识到丹尼尔如果去见裘力的领导，就意味着有可能一天赚不到钱。但无论如何她不希望自己是一个食言的人，她用恳求的语气对丹尼尔说：“你就想想办法吧！我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哦，对了，”上官莹仿佛瞬间灵光一现似的，启发地口吻说：“没准你和中国人见面还有可能让他们给你提供一些你想要的货呢！”她瞪大眼睛看着丹尼尔，然后又换了乞求的口气：“你就帮帮裘力吧！”丹尼尔被上官莹的软磨硬泡弄得找不出词儿了。他又沉思了片刻，觉得上官莹说的有一定道理，如果能得到中国人的帮助，对自己的生意是非常有好处的。另外，也能让上官莹高兴。于是说：“好吧，我抽出一天时间。”“谢谢！”上官莹兴高采烈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裘力，裘力也很高兴，他谢了上官莹，并请上官莹代他谢谢丹尼尔。

和中国人相处的一天是愉快的。丹尼尔带他们去了威登汉——“国际经济成就展馆”，这是个占地二百多公顷，1939年建成并开放，拥有苏联时期各成员国展馆和建筑风格的旅游和展览区域。这里有手持斧头的工人和手持镰刀的集团农庄妇女雕像，列宁雕像，和身穿各民族服装围成一个圆的金色雕像巨型喷泉，每个看到这些巨型雕塑的中国人都感到无比震撼和亲切，因为以前只见过图片的东西，真实地矗立在他们眼前了。可惜，由于苏联变成了俄罗斯，一切都处于变动之中，许多展馆都关闭了。开着的展馆完全没了以往的模样，它们全改成了贸易市场，壮丽精美的建筑内，是一个一个隔出来的柜台，各种各样的货物和呜呜泱泱的人群。那里也有卖货的中国商人，主要卖各种服装，也有卖文房四宝的，还有卖瓷器的。上官莹特别钟爱这些建筑风格各异，雄伟漂亮的建筑，便缠着丹尼尔讲以前的展馆是什么样子的，但一起的中国人却对展馆里的货物更感兴趣，他们似乎是要从这些展馆的摊位中寻找商机。领导们当中有位姓马的，看来是主要领导，大家都叫他“老马”。老马总是饶有兴致地询问价格，和其他同行的两位讨论哪种货物售货摊位更多，推断哪些货物好销。丹尼尔展现了俄罗斯人的热情豪爽，一直颇有耐心地帮忙他们问货主，然后一一回复他们的问题，有时还谈谈自己的观点。当然承担翻译工作的是上官莹，她是临时的英汉汉英翻译。丹尼尔还为中国人和上官莹拍了不少照片，请中国人吃了俄餐，让他们品尝到了真正的红菜汤和“大列巴”。裘力和他的领导们都非常开心，说他们真是不虚此行，又旅游了，又考察了市场，收获极大。他们感谢丹尼尔和上官莹的陪同。老马邀请丹尼尔和上官莹去他们的暂住地——裘力家做客，说要炒几个拿手的中国菜让丹尼尔尝尝，以表谢意。丹尼尔欣然接受了。一天的交往，他和这几个中国人已经比较熟络了，他也的确很喜欢吃中国菜，再有就是，他还没来得及问他关心的问题，即是否可以给他提供货源的问题。他们约定好三天以后去裘力家吃晚饭。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上官莹和丹尼尔准备去裘力家进晚餐。丹尼尔刚好取回了他们前两天在威登汉拍的照片，上官莹开心地看着，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漫步威登汉的情景。奇怪，怎么就这么几张啊？她问丹尼尔：“我记得那天拍了好多照片呢，怎么就这些啊？”“我就洗了你的，中国人的我没洗。”丹尼尔回答得很淡定。“什么？”上官莹一下有点懵，她又看了看照片，的确，全是她的，或者是她和中国人一起的照片，中国人单独拍的照片一张都没有。她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丹尼尔又唱的是哪出戏：“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照片你不洗？”“他们的照片他们自己洗，我为什么要给他们洗？把胶卷给他们就行了。”丹尼尔回答道。他像往常回答上官莹的问话一样，可不曾想上官莹却又是火冒三丈了。“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就这样对待朋友吗？我是怎样对待你的朋友的？”上官莹常常因为这种简单的事情发大火，她无法理解丹尼尔为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她是有点儿小题大做，她只是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想问题了，而没有考虑过俄罗斯人可能有别的习惯。她越说火气越大，一连串想法突然都挤到了她的脑子里：她认为丹尼尔不给中国人洗照片就是不尊重她的朋友，不尊重她的朋友就是不尊重她，甚至是看不起中国人。她想到自己总是很友好地对待丹尼尔的朋友们，送他们从中国带来的礼物，回答他们所有关于中国的问题，能帮的忙都尽力去帮。丹尼尔的朋友们每次都欣然接受她的帮助和馈赠，而她也因此感到快乐。现在可好，洗个照片还分得那么清，丹尼尔什么意思？就为了省那点钱吗？中国人会怎么想？她以后还怎么和中国人相处？这些突然降临的想法令上官莹怒不可遏，她大喊：“你们俄国人就这么办事吗？我们中国人不这样！我们不会跟朋友计较的！”丹尼尔已经目瞪口呆。他被上官莹吓着了，他不理解这么点儿小事儿为什么被上官莹说得这么严重，他简直无言以对了！上官莹似乎还没有充分表达自己的想法，继续接着喊：“你知道吗？你让我在中国人面前很没面子！我本想今天去吃饭把照片送给他们，现在送不成了！”看上官莹那表情，仿佛没有照片她连吃饭都不想去了。丹尼尔感到事态有点儿严重了，他没料到上官莹会因为洗照片的事儿生那么大的气，想得那么复杂。他明白，又碰上暗礁了：许多中俄文化及风俗方面的不同，对于他和上官莹来说就是暗礁。对待同一件事，一个人可能表现得云淡风轻，而另一个人就表现得如临大敌；一个人感到快乐或者悲哀，另一个人就可能是无所谓。只有在相互了解之后，才能冰释前嫌，做到心知肚明，只是在触礁的时候，都要有一番不愉快，不是争吵，就是冷战。就拿洗照片来说吧，对于俄罗斯人来说，买了胶卷，照了相，冲了卷儿，就已经值得一谢了，至于洗照片，或者让对方挑选喜欢的自己洗，或者事先说好帮忙洗，但对方支付洗照片的钱，这是很正常的事。可对于中国人来说这样做似乎不妥，它牵扯到了怎样对待朋友的问题，面子问题，关键是，一个不小心，又让上官莹发了火！上帝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唉！丹尼尔想到这些，本来也有些无名火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他一边学着上官莹怒吼时的表情和聒噪声，一边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说：“好了好了，亲爱的。我知道了，知道了！我的脑子当时一定短路了，没把照片全洗出来。我明天就去洗照片，给每个人都洗一套你看怎么样？”上官莹实在没料到丹尼尔这么快就想通了，居然什么都没分辩！她倒有点儿不适应了，愣在那儿不知说什么了。丹尼尔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亲爱的，对不起！咱们今天就不带照片去了，过两天洗完再全套送给他们，好吧？”丹尼尔不但承认错误快，而且打算做的比上官莹想的都好，上官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剩下了点头的份儿。

上官莹在莫斯科的生活越来越丰富了。从一个人每天面对两个人：丹尼尔和娜杰日达；到有了有时可以打电话聊两句，有时可以约着一起去逛商场的金英；又有了经常可以在学校碰到，时不时可以去他家蹭一顿中国饭的裘力和他的中国朋友。从整日面壁学习俄语，到常常去影院、剧院、健美俱乐部，甚至有时自己下课后去市中心闲逛。她喜欢看莫斯科商场里与BJ完全不同的橱窗设计和物品摆放，它们散发着浓浓的艺术气息而不仅仅是货物；她欣赏那些进口和俄罗斯本地的精美产品，这些东西在BJ是不多见的。有时，她会任意选一个地铁站下车，上到地面看看那里的街道是什么样的；她最喜欢在莫斯科市中心的老街散步，老街上每一座或豪华、或素雅、或宏伟，或精巧的建筑，都令她赞叹不已，她庆幸自己有幸站在它们之间。莫斯科的生活在慢慢向她展现着美好，她也在渐渐爱上莫斯科；她却不知，还有多少未知的大大小小的磨难等着她去经历呢。

4拍证件照的风波

学校要求上官莹交一张照片，办学生证用。为什么都上了两个多月课了才办学生证，不得而知，其实有没有学生证对上官莹来说并不重要，但不管怎么说，需要办就办吧。只是上官莹没有现成的照片，不得不去照相馆照适合学生证用的照片。丹尼尔知道离家不远有个可以拍证件照的地方，他和上官莹约好下班后接上她一起去照相馆。到了照相馆，丹尼尔向照相师傅解释了需要什么尺寸的照片，照相师傅是个中年人，他看了看上官莹，问丹尼尔上官莹听得懂俄语吗？丹尼尔说他会帮忙翻译，师傅点了点头。师傅指了指墙上的一面镜子，上官莹看到那里有把梳子，明白是让她整理一下妆容，她走到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觉得还不错，转身对师傅说了句“哈啦硕（хорошо）”意思是她准备好了。师傅拿出一个方凳，让上官莹坐在上面，看镜头。师傅说：“坐直。”丹尼尔翻译一句：“坐直。”师傅说：“头向右一点儿。”丹尼尔跟着翻译一句：“头向右一点儿。”师傅又说：“再向左一点点。”“头低一点。”“再抬高一点。”师傅说一句，丹尼尔翻译一句，上官莹便迅速地按照他们说的调整姿势，三个人配合得不错。当然因为有翻译的环节，速度比正常拍照稍慢一点儿，有点儿像网速慢的那种感觉。“好了，看镜头。”师傅晃动着左手，咔嚓一下按了快门。恰恰是最后这句话，丹尼尔没翻译，他以为上官莹听懂了，而上官莹偏偏没明白师傅的意思，她看了丹尼尔一眼，师傅按下了快门！

白拍了，还得从来。师傅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跟丹尼尔说了句什么，丹尼尔有点儿愧疚似地点了点头，然后一下就抬高了声音，冲着上官莹说：“你看我干嘛？你不知道照相要看镜头吗？”上官莹自知理屈，但还想说明一下：“我没听懂他说什么，你又没翻译，所以看了你一眼。我是想弄明白他说了什么。”丹尼尔觉得问题就出在上官莹身上，她非但不道歉还振振有词，于是声音又高了一些：“你就不应该动，听不懂就呆着吧，你为什么要动？浪费了一张胶片，还得重新来，知道吗？”被丹尼尔如此抢白，上官莹也开始生气了：“你为什么不及时翻译？你要是翻译了我不就不看你了，也不至于照坏了！”丹尼尔没想到上官莹不但不认错，还如此还强词夺理，照片没拍好倒成了他的错了。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呵斥：“你还有理了？你为什么听不懂？你回中国去呀！”他这句话是发泄心中的火气，却不成想瞬间点燃了他和上官莹之间的战火。“你说什么？！”上官莹像被点爆了似地怒呵：“你让我回中国？你想让我回我就回？好啊，我早就不想在这儿受罪了！我也不照相了！”“年轻人！请你们俩去外边冷静冷静！”旁边开票的女人开口了。这个女人一直在观察着丹尼尔和上官莹照相的情景，毕竟，到他们这个小区照相馆照相的外国人凤毛麟角，她觉得挺新鲜。从最初两个年轻人一边翻译一边摆姿势，到开始发生争辩，又到后来大喊大叫破坏了照相馆里宁静的气氛，这个女人都尽收眼底。摄影师站在摄影机旁看着两个人争吵，他们是用英语，他不明白他们在吵什么，插不上嘴，也不清楚他们还照不照证件照，束手无措的样子。女人觉得，她必须说两句了。她的声音浑厚，响亮，很有气势。被女人这么一说，丹尼尔和上官莹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个女人。丹尼尔想跟女人解释两句，但女人坚定地说：“请你们俩出去冷静冷静吧！冷静下来再回来照相。”女人的声音中自带着一种命令的口气，不容分辩，丹尼尔和上官莹不得不悻悻地一起走出了照相馆，虽然他们各有各的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