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寒脑海里念头飞转。
他并非不知阿燃有这么一位兄长,只是……当年这兄弟两人一个被父亲从长青谷带走,后来拜入慈恩剑门下,一个却留在长青剑宗学艺,二人走得是截然不同的路,彼此间自然互无交集。
这千年里,云燃曾登过长青剑宗两次门,一次是尚未结丹时去见这位兄长,第二次便是寻仇了。
彼时,长青剑宗方从长青谷分立而出不过数百年,正是最需立威扬名的时候,从前修界大多只听闻长青丹修的声名,却没几个知道长青剑修的。
剑修要闯出名号,最快的法子,自然便是打架。
叶祁邀了不少修界数得上名号的剑修切磋,彼此约定不论修为,只比剑意,又广邀天下散修前来观比,连续二十一场比试,他皆大胜而归。
自此以后,长青剑宗与宗主叶祁传出了名头,而在叶祁胜过一位昆吾剑主后,更加声名大噪。
叶祁春风得意,也不知是不是飘了,竟生出要与昆吾剑派那传闻中的几位太上剑主一较高下的念头来,然而过请帖后,却并未被搭理。
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昆吾剑派自然门儿清。
这种切磋,赢了对昆吾剑派没有什么好处,输了却要用他们万年来身为修界第一剑道大派的金字招牌替人作嫁衣,当然只有傻子才会上钩,更何况几位太上剑主向来不问庶务,连自己门中弟子都见不上几面,更遑论要他们亲自出门和人比试?
但叶祁既然敢出邀请,倒是早早做好了准备,这头昆吾剑派不肯点头答应,那头没过几日,便有传闻,说昆吾剑派几位太上剑主爱惜羽毛,不敢同长青剑宗论短长,以他们的身份,一旦输了,只怕会败了昆吾剑派的颜面。
这话说得拐弯抹角,内里意思无非是昆吾剑派怂了。
叶宗主算盘拨得很响,原来这比试赢了也好,输了也罢,甚至无论比与不比,他们长青剑宗都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长青剑宗弟子听闻此事,更是得意,都觉得自家宗主已经是当世无愧的修界第一剑了。
也是在此时,云燃剑道大成,登门同长青剑宗寻仇去了。
当年如何情形,沈忆寒并不在场,这件事云燃似乎自始至终不愿告诉他,就连后来,也从不提起,沈忆寒听的亦是修界那传烂了的版本——
云真人三招而胜,长青剑宗宗主叶祁一夕白头。
叶祁落败后,就此闭关,再不肯出,连云燃继续找他座下弟子的麻烦也不管了。
后来宁阳子被逼着向云燃父母的灵位磕头认罪、又承认当年换药之事,这些都是数百年来,修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杂闻。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忆寒听人说起此事时,总是无法将其和云燃联系在一起。
也是从那时起,沈忆寒觉他这好友,虽看似心意封闭,七情淡泊,内里却绝非全然无情。
一切尘埃落定后,云燃寻找过那位留在剑宗的兄长,他本有心将兄长带回昆吾剑派,却得知云烨已在十数年前,因勾结魔修,被逐出剑宗门墙了。
沈忆寒想及此处,念头一顿,电光石火间,好像抓住了什么,忽然抬目望向云烨道:“……阁下既还活着,为何这数百年来杳无音讯,你为何不联系阿燃?他找了你许久,甚至以为你已死了,你与洞神宫……又是何关系?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云烨被他连连问,却并未一一回答,只道:“……告诉他?我为何要告诉他?沈宗主恐怕有什么误会,我与你那云真人,除了流着一样的血以外,并没有半分多的关系,我又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他我还活着?”
“至于我与洞神宫……”他顿了顿,“这可实在不好解释,沈宗主就当作是你以为的那样吧。”
沈忆寒忽从云烨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瞳孔微微一缩,道:“你是……叶昭?”
云烨闻言,眼神微顿,明显很是讶异,道:“咦……你是如何现的?”
沈忆寒未答,只在下一刻,云烨身上某处忽有桃枝层层生,如缠绕的藤蔓般,将他整个人束缚在内,不过几息之间,已成了个树枝缠成的“蛹”,全身只能露出半张脸,再也动弹不得。
沈忆寒道:“你若想出来,最好解释这城中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还有,其他人在哪里?”
云烨饶有兴味道:“有意思,这是什么神通?你不是个乐修么,难道……这便是那位长乐女君的传承功法?”
沈忆寒心下一凛,不由暗道,他怎么知道女君的传承落在了自己手中?
下一刻,云烨周身荡开一层浅青色的灵力,本来盘绕在他身上的厚实树枝被层层崩断。
这些枝蔓每一根都是能炼制成地阶法宝的强韧程度,被云烨挣脱时,却似草芽般无力,沈忆寒见此情景,心下已知云烨修为恐怕远在他之上。
云烨俯身捡起一截地上断裂的桃枝,看着那桃枝在他掌中渐渐枯萎,饶有兴味道:“凭空生居然有这般强的生机……难怪风燮魔君日日惦记你,说你夺了他的机缘……这功法的确神异,只怕修界现有的阶品,都无法评定它的等级,当真是连我也要眼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