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终于抬起了头,无波无澜地看着他。
“容娇身为长公主却私养面首,败坏风气。身为皇族,鞭笞街头百姓,行事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且多次在光天化日下当街杀人,影响恶劣。百官多次弹劾,民间亦颇有怨气。”容翼缓缓道:“念在容娇是朕的妹妹,赐全尸,葬皇陵。”
容卿面无表情地安静听完,
无所谓地笑了笑。
容翼一直忌惮她一人抵千军的实力,想除去她以绝后患。但由于如今她顶着容娇的身份,想杀她,只能堂堂正正。
比如,用这种方式。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容卿淡淡地笑着,如新山雨后,空谷幽兰一般淡雅,自成一种卓然于世的气质,以及那遗世独立的通透,“今日恍惚间见到了师父,就猜到离相见之日不远了。”
“师父在等我。他说他在一个很自由的地方,那里是真正的逍遥之境。”容卿笑了笑,“我也想去看看。”
“好,那哥哥就送你最后一程吧。”容翼在院中的八角凉亭中坐下,遣下人拿来一套青瓷茶具。
他将茶具交给容卿,淡淡道:“你来煮吧。”
容卿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你怎知我会煮茶?”
“猜的。”容翼不欲多言。
容卿并未再问,而是专心地挑拣一些茶叶,煮起了清茶。
以前师父还在时,她闲来无事便与师父一起煮茶论道。
她可能天生便擅长煮茶吧,几乎不用学,只是稍微一点拨就全部明白了。不管是火温还是时长,她都能游刃有余地根据不同品类的茶叶合理搭配。
似乎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天赋技能,又似乎她在很早很早之前就会了,早到她根本想不起来。
或许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前世吧。说不定她上一世是一个专门煮茶的侍女呢。
容翼从衣中拿出了一个白瓷制成的
精致小瓶,将小巧的瓶子放在亭中的石桌上。
“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你把这个滴到自己的茶杯中即可。”
“好。”容卿点了点头。
“你不恨我吗?”容翼问。
“没什么恨不恨的。”容卿看着架在火上的青瓷茶壶,淡淡道:“师父说过,信与不信本就是一场豪赌。自己的选择,不论结局,都要做到无悔无怨、无恨无嗔。”
“况且我也未必信错了人,也许你真的是一个贤明的君主。”
“你不恨我利用你,不恨我要杀了你吗?”容翼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我可以明确回答。”容卿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恨。”
不知是不是容卿的错觉,她感觉容翼的眼睛好美,有一种通透纯粹的美。
“为何不恨?”
“我确实是一个变数,对王朝来说也是一个威胁。”容卿笑了笑,“你利用我,于道义而言,是有些不妥,但于大局而言,便是有勇有谋。毕竟,想死伤最少地坐上皇位,利用我是最好的选择。”
“你想杀我,也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很理性的君主,不会被感情左右。这样的人,才能为明君。”容卿淡淡道:“帝王之道本就如此,你只是做了一个合格的帝王该做的而已。”
“我的使命便是承师父之志,护天下苍生。如今四海安定,政局清明,百姓皆安居乐业,天下其乐融融。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死而无憾。”
“我这
一生,很少感到什么温暖。世间给我的唯有不公。”容卿叹了口气,不见忧伤,只余通透,“但这又如何?公不公正,本就只在心中。若心中清明通透,看万物皆公正;若心有怨恨嗔痴,看万物皆不公。人生在世,各有各的活法,而我的活法,便是舍小我以全天下。”
天边隐隐出现一缕金光,带着悠悠佛意,圣洁而奇幻。
她沉寂在情绪中,没有注意到沸腾的茶水一瞬间顶开了茶壶上的青瓷盖。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一片月白色衣摆挡在了她面前。
夕阳西下,将男子本就修长完美的影子拉的更加高挺如松,修雅如竹。